主人回過神來時,淚水正好滴在我的臉上,那味道鹹極了。
“喂……你有錢吧?”
主人往後退了一步、兩步後,應該是無意識下摸了摸我的頭。
在黑暗之中看見狼出現在眼前時,主人才會有這般舉動。
就算看不清四周景色、就算多麼危及性命的事態逼近,主人只要知道我在身邊,就不會感到害怕。
然而,對主人而言,此刻出現在眼前的存在比狼的尖牙更加可怕,是個露骨地表示敵意的人類。鐘有豔大幅度搖動著身子從椅子上站起來,並且散發出藏在內心的某種情緒就快化為形體爆發出來的感覺。我壓低身子,做出隨時能衝上前的姿勢。
現在氣氛一觸即發。
這般氣氛之中,傳來有人粗魯地敲打幹枯木門的聲音。
“鐘有豔!鐘有豔·威多!”
然後,有人呼喚鐘有豔的名字,那聲音聽似年輕男子的聲音。
如果氣勢再三被減弱,就連鳥兒也難以飛起。
鐘有豔露出像是喝到了苦水似的苦澀表情別過臉去,然後動作粗魯地坐下來,並咋舌一下。
對方繼續敲打大門,主人像被敲門聲催促著似的轉身跑向門邊。
看見儘管在這種時候,主人還是禮貌地先行了禮才轉身離開的表現,讓我不得不嘆息。
“鐘有豔!你在裡面對吧!我幫你代墊的採買貨款全數還——”
對方擅自開啟大門後,震耳怒罵聲立即從門外直直傳入耳中。
大門開啟時主人正在猶豫該不該開門,因而嚇了一跳地收回了手。
“哎呀!”
發現主人在門後時,男子睜大了眼睛,那表情顯得十分可愛。
不過,男子先看見主人,再瞥了我一眼後,立刻倒抽了口氣地杵在原地不動。
我利用這難得的時機,滑行穿過主人身邊,然後走出屋外。
開啟大門的男子比主人高了一個頭,年紀還算年輕。看見我從其腳邊穿過,男子一副彷彿看見火球丟來似的模樣往後退開。
我來到路上,並悠然地回過頭看叫了一聲後,主人也總算跟了出來。
雖然男子本打算向主人搭腔,但被我瞪了一眼後,便縮起脖子,然後把視線移向屋內以掩飾其膽怯。雖不知男子是何人物,但我非常確定男子身上散發出討人厭的金屬味。主人握住門把再次回過頭看,但男子走進屋內後,立刻關上了大門。在那之後,屋內沒有傳來說話聲,也聽不見任何動靜,我與主人被迫孤伶伶地站在路上。我之所以沒有走出去,是因為,主人還沒能完全消化這一連串的事情。
面臨突發的意外或因緣際會之下遇到無法理解的事態時,主人之所以能堅強地引領羊群,是因為,有牧羊人的柺杖當靠山。現在這個作為靠山的柺杖被留在旅館裡。
這麼一來,主人就不是那個擁有甚至被稱為魔女的技巧高超牧羊人,而只是個普通的行少女。
所以,即使看見主人眼中開始慢慢滲出淚水,我也沒有發出吼叫聲斥責主人。
取而代之地,我用頸部磨蹭主人踏出蹣跚步伐的腿部,並抬高頭確實接住主人伸來的手。
“戰神,我說啊。”主人的聲音傳來時,已過了日落時分:“我真的很差勁吧。”
主人的生涯中,躺在床上睡覺的次數,應該少得用五根指頭就數得出來。
然而,其中一次是躺在床上哭著睡著。
主人的聲音變得沙啞或許是因為,睡著時也一直在哭泣。
這麼想著時,主人從床上站起身子並跨過睡在床邊的我。
然後,拿起水壺喝水。
“這裡因為傳染病,死了一半的人呢。”
應該是銅製的水壺已經生鏽泛黑,並且到處都有像是碰撞過的凹痕,真佩服破爛成這樣的水壺竟然不會漏水。
不過,主人的爛好人程度更是令我驚訝。儘管面對那般露骨的敵意,主人仍不覺得鐘有豔是個壞人。
主人沉默不語地拿著水壺好一會兒後,我以為主人會再次躺回到床上,沒想到主人用腳底按摩著我的背部,並坐在床邊。
“我應該當不了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