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
從木窗流洩進來的陽光照亮桌面,女子像個精疲力盡的老太婆一樣坐上椅子後,讓視線落在桌面上。從我的高度無法確認桌上放了什麼東西,但有個從桌子邊緣凸出來的筒狀物,應該是打到我頭部的布料。
如果是這樣,桌上或許放著整套裁縫工具也說不定。
“啊……沒有……那個……”
女子的目光讓主人垂下眼簾,並且像在找藉口似地把話含在嘴裡。
看見主人就快哭出來的模樣,我不禁心生怒氣地瞪視女子。
“怎樣?想叫我幫你考試啊?”
女子一副冷嘲熱諷的模樣說道。
她知道主人為了什麼而困惑。
主人的纖細身軀瞬間抖了一下。主人就連聽到動物當中被認為最可怕的狼長嚎聲,都不覺得害怕的勇敢內心,卻因為,女子露骨的惡意而害怕發抖。
“如果要考試,我沒問題啊。看要考布料剪裁、結線方法、針的保養方法,還是皮草的保養或染色都可以。能拿來考試的東西多得是。要不要我幫你看看你的技巧,夠不夠資格當亞里士多的裁縫師公會會員?由我這個身為會長的鐘有豔·威多親自考試!”
女子帶著怒氣喋喋不休地說道,並自稱是鐘有豔,而主人壓根反駁不了她。主人完全被鐘有豔的氣勢壓倒,並丟臉地開始往後退。
“可是啊,這裡什麼材料都沒有。不過,有很多裂開的鈕釦、纖維脫落到就快看不見的線,或是彎曲生鏽的針就是了。這些東西壓根沒辦法用來考試。那這樣,你覺得應該怎麼做比較好?”
鐘有豔之所以露出笑容,並非是因為,覺得有趣。
如果不笑出來,應該其內心某種讓人無法忍受的情緒,就會一鼓作氣地宣洩出來。因為,我的閱歷夠深,老早就發現鐘有豔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不過,主人似乎沒發現原因。
儘管被鐘有豔的兇猛氣勢壓倒,主人還是精神可嘉地擠出勇氣做出回答。
真是的,也沒發現鐘有豔在想什麼,就衝動回答。
“如、如果是要錢,我有——”
鐘有豔臉上化為憤怒的表情,但比起以眼睛確認,我的腦袋更快理解到這個事實。
“錢?哈!你的意思是有錢就買得到?是啊!不過,你給我聽清楚!不管是漂亮的鈕釦、漂亮的布料、漂亮的針,還是所有一切,就算沒有錢也都能得到!”
鐘有豔一邊拍打桌子,一邊喋喋不休地說道。主人縮起身子面對眼前慘狀,並且只能啞口無言地杵在原地不動。
很遺憾地,我無法為主人解圍。因為,我知道鐘有豔的心情。
鐘有豔還不肯罷休地繼續喋喋不休說:“只要你敢反拿聖經一邊對著神明說出詛咒話語,一邊撬開墳墓裡的棺材在屍體上翻找,就能到手!”
非常強烈的挖苦話語。
人類習慣把屍體埋在土裡。
然後,準備埋入土裡時大多會讓死者穿上美麗衣裳,並放入一些奢華物品。
人類會形容死亡是踏上永恆之旅,如果有無數捧著大量裝飾品的行腳商人,因為,踏上永恆之旅而離開城鎮,城鎮恐怕就像遭到了搶劫一般。
這麼想著的我總算察覺到方才讚許房間收拾得很乾淨,壓根是會錯了意。
房間並非收拾得很乾淨。
而是房間裡應該有的東西什麼都沒有。
說完話後,鐘有豔一副精疲力盡的模樣在桌前低著頭。
她抬起頭一邊在臉上浮現淡淡笑容,一邊這麼繼續說:“不過,既然你有錢,要不要就繳一下公會加盟費啊?”
鐘有豔的笑臉令人毛骨悚然。看起來甚至像是兩手握著短劍,劃開自己臉頰而浮現的笑臉。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比我們這些野生動物和藹可親得多、總會露出如小孩子般表情的人類臉上,浮現具有野生動物氣勢的表情會是什麼樣的畫面。
那表情恐怕不是正常人類所有。
我擔心主人會有危險,於是輕輕咬了一下主人的衣角。俗話說,慌不擇路。城鎮因為,傳染病肆虐而陷入絕望深淵,掙扎於其中的鐘有豔可能會拉著主人的腳一起陷入深淵。
事實上,主人也是因為,我拉了一下衣角,才總算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