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雲向晚,紅日西斜。五人出了擇善坊,時候已然不早。
長廈門大街上行人漸稀,沿街的坊牆裡雜花生樹、鳥雀啼囀。
粉、白、紅、紫各色花瓣,被一股股柔風帶出,灑落入街道和坊溝。
柳絮飄忽團聚、濛濛撲面而來,催促著婦人們以紈扇遮面、碎步急行。
方七鬥、唐娟夫婦走在前面,隨意說些家長裡短。
楊朝夕稍稍落後幾步,左邊是清麗絕俗的崔琬、右邊是玲瓏乖巧的覃清。
兩女嘰嘰喳喳,一會與他聊些呼吸吐納、武技劍法,一會又隔著他,談論起釵鈿、義髻之類的飾物。令楊少俠的臉上,也現出些微的尷尬。
行至新中橋時,楊朝夕極目西眺,只見晴山晚照、美不勝言。目光收回時,身畔春水麗人、身姿嫋娜、眉秀腮紅,令他下丹田中的後天之氣,竟有躁動起來。
楊朝夕大窘,忙急走幾步、趕到方七鬥身側:“方師兄,晌午在長廈門外,還見過‘洛中七俠’幾個哥哥,後來回到觀中、卻不見他們幾人蹤影。卻是去了哪裡?”
《青葫劍仙》
方七鬥笑道:“自然是回行營了。我入軍籍、是為報國殺敵,他們六人也不甘人後,各憑父輩當府兵時的情分,陸續進了洛府行營。
老二如今當了夥長,老三、老四已是什長,都在我方隊正麾下效力。昔日‘洛中七俠’,今日皆是盛朝虎狼之兵!”
楊朝夕也抱拳讚道:“男兒漢,大丈夫,該當如此!他日有暇,方師兄可邀齊‘洛中七俠’,我想再以武佐酒、討教一番幾位哥哥的武技!”
方七鬥也抱拳回禮:“這事好說。不過楊師弟也莫要自大,‘洛中七俠’隨軍年年秋防,刀槍之上早塗滿敵血。單單一分殺意,等閒江湖之人也不敢攖其鋒芒。”
楊朝夕眼睛一亮、見獵心喜:“若果真如你所言,你‘洛中七俠’我必挨個挑翻,好揚名江湖。哈哈!”
方七鬥雙眉一挑:“怕你不成?要戰便來,隨時奉陪!”說完便擺開拳架,要與楊朝夕拆招。
唐娟臉色微沉、一腳一個,踹中兩人屁股:“動不動就打打殺殺,‘洛中七俠’便很威風麼?‘楊少俠’便很厲害麼?”
楊朝夕、方七鬥猝不及防,被踹得滾落在在草叢間。
崔琬、覃清見唐娟出手,也要來湊熱鬧,楊朝夕與方七鬥翻身躍起、奪路便逃。“踏、踏、踏……”一連數聲,方七鬥從木石搭成的新中橋上飛奔而過,楊朝夕竟舍掉橋面、向洛水奔去。
唐娟表情微愣,崔琬、覃清卻是目瞪口呆。只見楊朝夕雙足連點、如燕子抄水,藉著水面的浮枝散葉、在水面打出一道齊整的水花。不到十息工夫,已經穩穩落在洛水對岸,轉過頭向她們揮手。
唐娟喃喃道:“這便是昨夜他追羅師妹、用的那套輕身功法麼?”
覃清崇拜的雙眸裡透著興奮:“應該是了!師傅提起時,我還不肯相信呢!如今看來須找個由頭、纏住衝靈子師兄,把他這套輕身功法學到手!崔師姊,你不會吃醋吧?”
崔琬羞怒,抬手在覃清頭上拍了一下:“吃醋……你個小妮子,成天都想些什麼呢?”
三女說笑間,也過了新中橋。崔琬調侃道:“衝靈子,你這手輕功實在精妙!覃丫頭恨不能以身相許、讓你教他,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覃清雙手叉腰、嘴巴嘟起:“才不是呢!明明是崔師姊想學,我……我只是陪她一起。”
唐娟推開兩人,笑道:“衝靈子,這是什麼功法?師姊聞所
未聞。”
楊朝夕這才從崔琬、覃清兩人拌嘴中回過神,頷首道:“這叫‘一葦渡江’,是從一個和尚那學來的輕身功法。”
方七鬥也笑著湊過來:“不光她們想學,連我看了都眼紅。這功法好啊!遇險一旦不敵,便可逃之夭夭,實在是進攻、退防兩相宜!”
楊朝夕面色古怪、半晌才道:“這‘一葦渡江’輕功,倒也不難學。方師兄你學可以、若是女子……總不免相對尷尬。”
覃清柳眉倒豎:“憑什麼女子便不能學?難道學這輕功、須得肌膚之親麼?哼!衝靈子師兄是壞人……我想起來了,師傅說你昨晚把羅師姊抱回來前、替她穿好了貼身衣物……”
覃清失口說道,也不禁雙頰通紅。
崔琬怒氣陡盛:“衝靈子,你果然還是那般輕薄無恥!原以為幾年不見、你改邪歸正了,不曾想羅師姊橫死之人、也能讓你原形畢露……不許跑!吃我一劍……”
楊朝夕心中叫苦:春溪嬸嬸,小侄不過是於心不忍、順手而為,你與她二人說這些作什麼?
腳下自然飛快,一面跑一面道:“琬兒別追了!昨晚不過事急從權,絕無輕薄非分之想……我發誓總行吧!哎呦……”
楊朝夕一聲驚呼,卻是崔琬抽劍揮下,將他襴袍後襬劈成兩塊,在奔逃形成的迅風鼓盪下,形如燕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