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瑤之身穿黑色衣袍,原與夜色融為一體,但衣袍上的威武金龍卻無比地奪目,儘管玉帶,天子威嚴。
霍青魚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模樣的李瑤之。
之前無論是在不荒山,還是在地下城醒來的時候,見到的都是天子微服,哪裡像現在這樣,臨高一站,便有俯視天下之魄。
“叫我來,有何事?”霍青魚率先問,也沒行禮,皇城裡的那諸多禮節,他也不懂。
李瑤之雙手搭在欄杆上,側首過來看向李瑤之,勾唇一笑,“看看。”
霍青魚一愣,一時竟不知道怎麼回應李瑤之這話。
對於兩人的身份,大家都心知肚明,明明是血脈相同,可誰都不曾真正地捅破這一層窗戶紙,此刻仍舊像是面對一個陌生人那樣。
不,面對陌生人,至少還能保持坦然,但面對李瑤之不行。
可是於霍青魚而言,他從小就是不荒山裡長大的,這裡即便繁華,即便樣樣都比不荒山要好,可他也清楚,不同世界的人就是不同世界的,不可能附和相同的。
“有什麼好看的,我不日就要回不荒山了,上陽京畿再繁華,與我又何干呢?”既然看清了姿態,霍青魚就很快地調整了自己,目光從李瑤之的身上掠過,看向了皇城外的景象。
莫說,這登高一望,繁華盡在我眼中,這與身處在街道上感受那種繁華,又是不同感覺。
短短一夜之間,他就體會到了不同與不荒山的各種感覺,體內有種喚作“熱血”的東西在悄然地沸騰。
“不荒山!”李瑤之冷笑了一聲,對那個地方嗤之以鼻,“我也是從那裡出來的,我特別能感受得到你現在的感覺。”
李瑤之說著,看向霍青魚,自己伸出手去想要摘下他臉上的面具,“摘下你的眼界,你能看到……”
霍青魚將腳步一退,不單是和李瑤之保持著陌生,更保持著距離。
“我是什麼人,我自己清楚,該看什麼東西,與生俱來。我與你不同,經歷過生死,我現在只想回去,這裡的東西……都離我太遠了。”霍青魚挪了挪自己的魚龍面具,讓自己說話的時候更顯得自然一些。
“真的嗎?”李瑤之一副不信的樣子,他也不勉強,將手負在自己身後,“卿虞啊,你到底是我的長子,難道就真肯一輩子死守在那片地方,孤煙落日,千里荒涼?”
李瑤之喚著霍青魚的本名,那是他出生的時候李瑤之給他取的名字。
也是李瑤之留給這個孩子唯一的東西。
在聽到“卿虞”二字的時候,霍青魚的心猛地一揪。他看著李瑤之,許久之後,開口糾正他,“我叫霍青魚,霍家村才是我的家。”
李瑤之仍舊是輕哼了一聲,不與他辯駁。
“你想回去,你娘呢?她在上陽京畿。”
霍青魚不語,李瑤之見他這樣,也猜到他應該知道霍翎在上陽京畿事了。
霍翎是霍青魚此刻最放心不下的了,他垂下了頭,思忖了許久。最終他將臉上的魚龍面具給摘了下來,真面目示人。
霍青魚問李瑤之,“你想要什麼?”
需要什麼,才能讓他安然地,帶著自己想要的人離開上陽京畿。
他肯摘下面具,李瑤之滿意地笑了起來。
頭上風吹宮燈,燈影搖曳,映著這對父子臉上的神色同樣莫測。特別是李瑤之,他在霍青魚的身上彷彿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這孩子,無論是在哪方面,都與當年的他相同,容貌,包括那份天真和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