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過身看著他道:“那便讓他去求周王,我不相信楚國沒有理由地滅了蔡國與息國,現在又向陳國進犯,周王可以充耳不聞。”
“如若這般,那陳國也可同楚國一樣,沒有必要每年前去安陽參加拜鼎祭典,虔誠地接受周王的炙肉。”
“公主如若這般,便是失禮於天下了。”百里肆語重心長地說道。
“最先失禮於天下的,亦不是陳國,禮束君子卻不束小人,得不到庇護,便做小人,至少能使陳國的百姓無恙,這唾罵我能忍。”我倔強地反駁著百里肆。
“所以,不管公主怎樣抉擇,都鐵了心是要同楚國一戰?”百里肆迎著我的目光看了過來。
我垂著頭沒有言語,依舊站在原地。
在我心裡,確實是想與楚國一戰的。
畢竟錦湘與叔姜,長亭與扶風的結局擺在我的眼前,我認定唯有與他抗爭下去,才有活的機會,束手就擒便會成為息國那樣,山河一瞬而破碎。
我與百里肆兩人各懷心事之時,芊芊端著一頂鳥首紋銅簋走了進來。她見我與百里肆相視而立,有些好奇地走上前俯身對我二人作揖。
而後她將那銅簋放在了小榻上,轉身與我道:“我瞧著公主額上的面瘡似是好了一些,便又取來了一些香棠胭脂雪來。”
“這些時日,公主夜夜難安,如若不再吃一些,恐怕這額上的面瘡又要長出來了。”芊芊用玉箸將香棠胭脂雪夾入桌案上的玉碟職中。
芊芊這一系列的動作,使我想起了孃親為我烹製那暗香裛露的情形來。
睹物思人,便自欺欺人地覺著孃親還在。
我紅著鼻子走到桌案前,跪坐了下來,靜靜地吃著香棠胭脂雪。
只有嘴裡面擠滿了食物,心裡才不會空嘮嘮的,眼瞧著銅簋之中的香棠胭脂雪都要被我吃光了,芊芊怕我吃太多,涼著自己,便連忙叫著百里肆也過來嘗一嘗。
百里肆聞聲走來,見到滿眼猩紅,雙頰鼓囊的我,不禁怔了怔。
我並沒有在意百里肆的眼神,用力地咀嚼著口中的棠梨,又要執玉箸去夾未剩多少的香棠胭脂雪時,盛放著它的玉盤卻被百里肆端去了另一個桌案上。
“公主可否想過,若是陳國耗不起與楚國的征戰,或是那些宗親貴家不支援公主應戰楚國,公主要如何?”百里肆手持玉箸,夾了一塊香棠胭脂雪放入嘴中。
“如若那些宗親與貴家不支援,我便收回他們的封地與兵權,陳國所依靠的從來都不是他們,而是在陳國開荒種田的百姓。”我將口中的香棠胭脂雪嚥了下去,我放下了玉箸,拿起身旁的茶碗漱口後道。
“更何況楚國連著經歷了兩個國家的覆滅,不管多強大,內需總會出一些問題,如果我猜的不錯他們最希望的便是速戰速決,從而不勞而獲地得到攤丁法的果實,可你想可我們卻不一樣了,我們不怕拖,與他就不相上下地僵持著一段時間,他們肯定比我們更先耗不住。”我篤定地說道。
“況且楚國雖地廣人稀,物產豐富,但陳國今年的攤丁法得到了實施,想來明年的收生必定會翻倍,所以我覺著我們不必害怕他們。”
“以我這番話去勸解那些貴族宗親,就像接受攤丁法的實施,通情理的自然會接受,不通情理的,派專人勸解到他接受為止。”
我揉了揉通紅的眼睛,吸了吸鼻子道。
百里肆聳聳肩膀,無所謂地笑道:“打仗不是種地,那是送人命的事情,沒有人喜歡打仗。”
“因而你要想,楚國的百姓也是一樣的,也不喜歡楚國的連年征戰,所以只要與楚國乾耗著,他們肯定不會堅持長久。”我其實並沒有真正聽明白百里肆的意思,還私是認為那些封地的親兵都會放棄家恨,前來救我的場。
其實他真實的意思是,若是宗親貴族因為這個藉口而不交出兵符,並鼓動軍中所有士兵反戰,不支援我征戰楚國。
那麼在沒有其他親兵的支援下,那才剛剛好起來陳國定是千里之堤潰於蟻穴,而我不過是必死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