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地回答了一聲“諾”,便沒有再站起來。
昶伯與百里肆一前一後走進來的時候,我瞥眼瞧見百里肆的左手中拿著三支髮釵,又手中拎著一隻湖綠色的絲履。
我心裡咯噔一下,悄悄地拉開自己的裙角看了一眼,確定了百里肆手上拿的東西,都是我方才奔跑在宮道上時所掉落的。
兩人朝著我與父親拜禮了之後,百里肆便將手中的東西交給了身旁服侍的宮娥。
“國君,臣認為,公主需要一個品行高尚的少師來言傳身教一下六藝。”百里肆這次倒是沒有直接來挖苦我,而是尋了一個可以控制我言行的人來告狀。
宮娥上前,將髮釵與絲履又穿戴回到我的身上。
我悻悻地垂著頭,害怕父親因此而不喜我,所以連話都不敢再多說。
“綏綏,你的意思呢?”父親開口問。
“信北君說的是,我自小生在山野,比不得這宮中之人。”我盯著衣袂上的花鳥紋,忽而覺得有些委屈。
才逃出了一所牢籠,便又進入了一所牢籠,就像是被兩扇木板夾在了中間,壓的我透不過氣。
“孤問的是你的意思,不是這屋內任何人的意思,你可明白?”父親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我仰起頭看著他,他面色雖然威嚴,可眼中卻有慈愛,我最先不明所以,可接觸到他的眼神之後,便都想了明白。
這也是他將我留在這裡最重要的原因吧。
畢竟,一個人有自己的主見,才是最難能可貴的。
“在終首山時,淨慧師父曾教過我禮數,我一直生在宮外桀驁不馴慣了,需要慢慢適應,況且我擔心父親的身體,這才失了穩重,一路狂奔而來。”
“至於信北君說的六藝,我作為公主自然要學的,只不過這不是現在的首當其衝,現在陳國所面臨的問題是城外大營之中的那些旌陽兵,還有北處冷宮之中的衛姬夫人,還有那些在父親失勢之時,落井下石的宗親與公卿。”
我說出的陳國所有正面臨的問題,正是昨夜百里肆告訴我的,我記住了,也多虧他告訴了我這些問題,我才能將這些拿出來對父親說。
父親滿意地點了點頭,開口問道:“你可是想出了什麼法子嗎?”
我垂下了眸子,扁扁嘴,毫無思緒地搖了搖頭。
“即便沒有,那你便安心地聽著吧。”父親緩緩地站起身道。
我與老茶見狀,連忙上前去扶。父親卻躲開了我們道:“我沒那麼脆弱,走兩步路而已,不需要人攙扶。”
他穿著寬大的玄色寬衣,瘦弱的身軀搖搖晃晃地走到了書案旁,開口問道:“二位卿家可想到了什麼辦法?”
昶伯上前俯身道:“臣以為,旌陽兵與衛姬夫人皆可送還給衛國,至於那些落井下石的宗親與公卿,大都是因衛姬夫人脅迫,從而身不由己罷了,國君便施以小懲便可。”
“送還給衛國倒是說的輕巧,如何送?”
“那些宗親與公卿施以小懲的話,他們可否會記得孤的好,如若下次再被被人脅迫,可否會再次做出這等叛國之事?”
父親說的話,並無道理,我也覺著昶伯這樣做似是有些懲罰的太輕了,不會讓那些人記住背叛國君是有多嚴重。
“不如國君修書給衛國公一封信,就說你有兩樣東西想要贈予給他,一樣數量很多,但對他來說算是無足輕重,一樣數量很少,但對他來說卻舉足輕重,這樣將問題丟給他,讓他選擇便可。”百里肆這隻老狐狸的方法果然毒辣。
若要衛國公選擇多的那一樣,便可將旌陽兵名正言順的送回到衛國,若要衛國公選少的那一樣,便可將衛姬夫人送還給他。
“畢竟衛姬夫人曾與衛國公通訊,還借兵來控制國君,這數量多的東西,與數量少的東西分別借指了什麼,臣以為,衛國公的心裡應當十分清楚。”百里肆說道。
“卿的方法雖好,可卿有想過,若是衛國公兩樣都不選,或是兩樣都選了,會如何嗎?”父親站立了片刻,想是身子虛了,便又踱步回到榻上,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