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安逸地躺在了床上,聞著被欒絞乾了的頭髮上獨有的芬芳,昏昏欲睡。
少時,我彷彿想到了還有一些事情沒與欒說,便又睜了眼睛,坐起了身。
隔著珊瑚珠簾,我隱隱約約地看著欒正在一盞一盞地剪著燈芯,燈火漸漸暗下去了之後,她便俯身在桁旁的小桌上眯著眼睛小憩。
我起身下床,走到她跟前,將她猛地拉了起來,奮力地抗在了肩上。
好在她身形雖然欣長,倒也瘦弱,被我這一扛就輕易地扛了起來。
她驚醒,而後花容失色地開口問我要做什麼。
我將她帶回床上,與她並肩共眠。
她百般拒絕,嘴裡一直重複著猶如百里肆說的那些,不合禮數之類的話,我懶得反駁,直接如同兒時纏著骨碌一同入眠般地模樣,以雙手雙腳纏住了她。
她被我的舉措,嚇地身體僵硬,一動也不敢再動。
“你與小忠是如何認識的。”我輕聲問道。
“回公主,是在奴剛剛入宮一年之後,奴不小心奉湯之時打碎了衛姬夫人最喜歡的碧玉盞,因而被責罰了棍三十,是小忠幫我捱了那三十棍。”她回答道。
“所以,從那以後,你們二人便交好對嗎?”我蹭了蹭她的肩膀,尋到了一個舒服的地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是的,我雖比小忠早入宮,卻是小忠一直在關照我。”她倒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姑娘。
“你還記得今日小忠在東閣說的話嗎?”我問道。
“公主指的是哪一句?”她狐疑地問道。
“我問道太醫都去哪裡的時候,他是如何回答的?”
欒靜了片刻而後開口道:“我記著小忠說的是‘太醫勵,親自為國君煎藥去了,方才夫人突然昏厥,太醫賀未帶所需銀針,所以跟著老茶一同回太醫令去取銀針了’這樣一句話。”
“可事實是怎樣的,你我心裡清楚,不是嗎?”我說道。
“公主這樣說是何意義,還請直說,欒不明白?”她側過頭,氣息奔湧我額頭。
“我只是想提醒你,莫要被人騙了,因為小忠這人,年歲小,所以大部分與他相處的人,會認為他心思靈巧,膽小怯懦,並不會做出什麼害人之事,因而放鬆警惕。”
“你要知道,在沒有確定我的身份之前,小忠回答我的話總是保留半分,既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卻也兩邊都不得罪,你想想看,你回答我的是什麼?”
欒睜著雙眼,望著床頂的帳幔,她眼神空洞,似是回想著什麼。
“你將所有的錯都推在盼的身上,你要知道,若我不是公主,只是一個將領的話,或是今夜趙南子那老妖婦再次反殺的話,拉出去被砍的可能不會是盼,而是你了。”
“可你再看,待確定我的身份之後,他便變得膽大了起來,與你一同開始控訴盼所做的醜事,而後盼怒罵他的時候,他卻慫了,我雖幫他教訓了盼,可小忠卻爬在一旁不敢再開口了。”
“反倒是你,一股腦又說的那樣多,盼撲過來要掐你的脖子,若不是我擋著,你怕是也早沒命了。”
“我信公主可以救我,所以就當是報了公主之恩,我就算是死,也要說真話。”她目光灼灼,燙的人心暖。
“可小忠並沒有這樣想,他不信我,不是因為他膽小,也不是因為他年少,是因為他心藏齷齪,人一旦心藏齷齪便會草木皆兵,誰都不會信。”
“我也希望是我看錯小忠了,他並不是我所猜測的心藏齷齪之人,你若不信就當了笑話來聽吧,你若信,就從此疏遠他吧,畢竟與這樣人在一起,難免會被他牽連。”我不再困著她,翻了個身漸漸沉眠。
“明日,在窗下安置一處小榻,做以你平時守夜睡覺的地方,我不如那些公主嬌氣,半夜還要喝茶吃糕,一覺睡到天明是常態。”
“你是這宮裡面第一個心向我的人,我可不想讓你累倒,要不又沒人陪著我了。”
“你若不聽我的話,不安置床榻的話,我便夜夜要你來陪著我睡。”
隨著我自己的喋喋不休,亦是漸漸地沉入了夢裡,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說完了哪句話之後就沒了聲音,總之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欒已經穿了一身草青色廣袖薑黃色草紋宮服,站在珊瑚珠簾外等著我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