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浪為天師門籌足了銀子,玄宗順勢大開天恩將這筆銀錢用於賑災,受災難民對陛下感恩戴德。災區左近其餘世家大族也紛紛出錢出力賑濟災民,畢竟陛下開了這個頭,他們若是仍毫無表示,恐怕民望盡喪了。
與此同時,李景堂也蒐集了足夠證據證明那把刻有天師門銘文的飛劍實則出自西蜀劍門。玄宗早前已心有所感,料想此事背後有楊玉環推波助瀾,安撫了李景堂一番,叮囑他不得外傳,也不再追究此案。玄宗為人謹慎,西蜀是他準備的退路之一,因此輕易不會動念與西蜀劍閣交惡。
楊玉環玩弄的許多小心機都落在玄宗眼中,他卻不願與自己的女人較真,這份寬容本質上還是源自他的自信。
安祿山在安慶緒的建議下認楊玉環為乾孃,變向也成了玄宗義子。餘浪覺得有些好笑,不知不覺間自己竟多了安祿山這麼一個便宜兄長。安慶緒是餘浪埋在安祿山身邊的最後一顆釘子,或者說是李景堂送到餘浪手中的一顆釘子。
深秋十月,安祿山離開長安返回范陽。
歸仁侯的“獵鷹計劃”進入了緊鑼密鼓的籌備階段。
“胡鬧!”李泌知曉了餘浪的行動計劃顯得極為氣惱,“你殺意這般堅決,安祿山回到范陽大本營,不反也反了!要知道他為了討好李林甫和玄宗幾乎得罪了其餘所有勢力,要是連你也與他不死不休,他必定會做殊死一搏,現在不是動手的好時機。”
餘浪對李泌的反應並不意外:“第一,你的假設是建立在獵鷹行動失敗的基礎上,我不會失敗,也不能失敗;第二,即使行動失敗安祿山現在也不敢反,一是李林甫還沒死,他手底下的關鍵人物是以李林甫馬首是瞻的,不會聽從他調遣,二是他的準備還遠不夠充分,沒有興兵作亂的能力。若是安祿山被我氣昏了頭,真得選擇此時造反,那可是一樁美事,倉促間范陽能調多少兵?恐怕僅以我手中的左右龍武軍就能輕鬆吃下。”
“幼稚。”李泌嘆息,“憑你現在的班底不可能殺得了安祿山,這種舉動只會打草驚蛇。”
雖然質疑了獵鷹行動成功的可能性,李泌卻基本認同餘浪的其餘判斷,此時安祿山即使有造反的心卻沒有造反的能力。
後世雖將這一場亂局稱為“安史之亂”,餘浪卻清楚沒有安祿山就沒有史思明,史思明不過是個投機客,禍亂的根源還是在安祿山身上。
“若是安祿山死了,朝堂上的格局恐怕要發生很大的變化,這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大事。”
毫無疑問,李林甫此時絕不希望安祿山死去,在他的謀劃中,安祿山必須得在他後面死。想殺安祿山,就得考慮李林甫的態度。
李泌思索了一陣:“此事決計不行,安祿山此際確實沒有造反能力,但此事若真的被你做成了,恐怕會逼反李林甫。安祿山只是一隻狼,李林甫才是蟄伏的雄獅,失去了安祿山這麼一張好牌,難保李林甫不會狗急跳牆。”
餘浪動搖了,他不敢想象若是李林甫有了不臣之心會產生怎樣一副局面,恐怕後果比安祿山造反可怕十倍,以此人手中所掌握的資源,若是決意造反……此事行差步錯,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恰於此時,門外傳來僕役的通報聲——“左相李景堂求見”。
“見。”
這是李景堂頭一回主動來到歸仁侯府,他沒有帶隨從進來,孤身徑直走到餘浪和李泌所在的書房。
李景堂看起來有些勞累,眼睛裡佈滿了血絲,低聲向餘浪討了杯茶喝才緩過勁來:“你的鷹眼被我殺了七個,埋伏在洪澤城郊外的三十死士此刻都在大牢裡,平南坡的五十號人也被我收監了,其餘還有……”
獵鷹行動的所有參與者不說被李景堂一窩端,至少也抓住了超過四成人手。
從得到情報開始,為了防止事情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李景堂不眠不休奔走千里,以雷霆手段遏制了整個獵鷹行動的程序。
說著說著,李景堂竟淡淡笑了出來:“這些蝦兵蟹將就是你所謂的獵鷹計劃?你可知道每天送到你手中的情報,有近五成都被我先看過了。要不是我從李嶼手中接管了李家的情報系統,李嶼幾份摺子遞上去,就能讓你身敗名裂。咱們都不再是揚州城的無知少年郎了,你卻總想憑藉小聰明辦成大事,你的安排雖然巧妙,卻根本不足以殺死一名天啟上境、以殺證道的惡魔。”
李泌竟對李景堂產生了幾分欣賞之意,當年在西都城中初與浪字營眾人相遇時,他只覺得此人不過是餘浪的跟屁蟲。可數年不見,李景堂不但修為勝過餘浪一籌,心機手腕竟也高明不少。李景堂身上有讓李泌都看不透的東西,這一點和餘浪極為類似。
李景堂拍了拍餘浪的肩,目光頗為懇切:“浪哥,你再給我一點時間,也給自己一點時間。”
餘浪緩緩鬆開了拳頭:“給我一個理由,你如此為李林甫賣命的理由。”
“李林甫,他是我爹。”
李景堂說完便走了,留下心神劇震的餘浪。
立場可以選,出生卻沒得選。
……
……
在李景堂和李泌二人的輪番勸說下,餘浪不得不暫時擱置了獵鷹行動。李景堂口中的給他一點時間,想必是想等李林甫壽終正寢再與餘浪聯手。李林甫這一陣子身體很不好,有近半年未曾上過朝了,想來大限也快到了。儘管餘浪頗為擔心李林甫一死安祿山更加無所顧忌,但還是不得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