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輔助餘浪鎮壓下體內躁動的幾股力量,郭路生不得不向餘浪體內渡入了生死印,以生死印形成的陰陽魚與之消融一體。
陰陽魚內自成體系,透過自身的執行引導餘浪體內狂暴的力量隨之流轉,生而滅,滅而生,達到了某種平衡。
餘浪這才從巨大的痛苦中掙脫出來,代價是他一身修為亦隨之被封印。
紅綢見餘浪臉上痛苦的神情漸漸平復才寬了心,按照老郭的指點將餘浪搬入馬車上平躺下,細心得為他擦乾淨體表的血汙。
薛文洋和謝之謙知道了老郭就是那名滿天下的郭路生以後再也不敢放肆,安靜地約束著馬兒護在馬車兩邊,細心觀察老郭的一言一行,意圖從中汲取養分。這一趟出了揚州城對這兩人所受到的觸動頗大,以往在洗月書院中二人也算得上是資質中上,可這一路所見所聞,讓這二人頗為灰心,暗自打定主意到了長安城要努力提升一番自身實力,不至於每次遇險的時候都只能縮著腦袋等餘浪出手。
出了葫蘆口便是一道寬闊筆直的官道,又花了三天時間,終於到達了楊玉環在手書中約定的見面地點唐州城外小河莊。
或許是那三名劫道失敗的刺客將訊息傳了出去,這一路極為太平。
餘浪除了修為被封印以外,身體已經恢復如常。郭路生問過餘浪奇點道印的來歷,可有師承?餘浪只好很遺憾地如實告訴他,奇點道印是自己領悟出來的,並非從旁人那兒繼承來的。
郭路生頗有一些失望,他原本是想順著餘浪這條線找到當年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那位故人的。
餘浪自己也很好奇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人與他悟出相同的道印?大唐對奇點這個意象有所瞭解的人應當是少之又少的。自己來自現代,又在洗月書院藏書閣中有所得,才能真正領會這一道印的玄妙,幾乎不可能有人與自己有類似遭遇進而領悟出這奇點道印。
小河莊在唐州城西十里處,若不是冬日裡萬物蕭條,原本也是個風景宜人的村落。郭路生在此地並無故交,好在村長好客,將眾人分散安排在幾戶人家。這幾戶人家雖不富裕,卻也極為淳樸,待客熱情,殺雞宰牛的招呼客人,餘浪怕他們沒了更牛來年種地播種吃力,拿了些銅錢讓村長分給他們。
餘浪等人在這兒過了一段非常愜意的日子,每日便是曬太陽散步,或者去敲凍魚,心情頗為閒適。可是轉眼半個月過去了,楊玉環卻遲遲沒有訊息,餘浪這才有些心焦。
與餘浪一起釣魚的郭路生安慰他道:“你也不必過度煩惱,若是那楊玉環三天裡仍不出現,多半再也不會來了,到時候你也不要去長安城找玄宗皇帝領死,跟著我老郭亡命天涯便是,我倒要看看誰能從我手裡把你抓去不成?”
天下間有氣魄說這種話的人並不多,很有幸餘浪遇到了一個。
餘浪心頭的沉重卻未因此而得舒展,神情近乎執拗:“不論怎樣,長安城是一定要去的,有些人我必須見,有些事我必須面對。”
此時時間已到了天寶三載,距離安史之亂堪堪十年,餘浪距離大唐的權力中心還很遠,他要阻止這一場大浩劫,首先得為自己某得足夠的政治話語權。在他原本的計劃中,楊玉環便是他的晉升之階,有她在深宮照應,十年時間他足以爬到那個高度。若是楊玉環就這麼不見了,原本的諸多計劃便得掀了棋盤重新佈置。
彈指間,三天便過去了,楊玉環如約而至。只是她再也不復與眾人分手前的神采飛揚,由渾身染血的鷹抱在懷中,奄奄一息。
這個結果是餘浪從未預料到的,一時之間只覺得頭痛欲裂,若是楊玉環就這麼死了,事情的走向會徹底脫離他的控制。
楊玉環看向餘浪的眼神有幾分憐惜,也有幾分遺憾:“餘公子,很早的時候我便隱隱知道你的計劃,有些心疼你,小小的人兒便要揹負那麼多壓力。若是有機會,我很想幫你做完那些事的,可惜,事與願違。”
“玉環姐姐不必多言,你且告訴我,究竟是何人將你傷成這樣!我去為你報仇!”為楊玉環真情流露所感,餘浪回想起與楊玉環相處的一幕一幕,只覺得她著實可憐。
楊玉環微笑不語,眼睛裡隱隱有淚光閃爍。
餘浪轉而去問“鷹”:“告訴我,究竟是誰傷了你們。”
鷹目光空洞:“告訴你沒有任何意義,她也不會讓你去尋仇的,不單單是因為你不是那人對手……”
楊玉環驕傲地揚了揚粉白的脖頸:“還因為我深愛著那人,即便他殺了我,我依然愛他。”
情之一字,無因無由。餘浪心頭煩悶之極,徹底迷失了方向,想不出下一步該何去何從,終究是人算不如天算麼?
郭路生查探了一番楊玉環的傷勢,淡淡說道:“我有手段能吊住你半月性命,這半月裡你與常人無異,不需承受任何痛苦,但是半月後臨死的那天,你會極為痛苦。要不要接受我的救治?你自己選吧。”
郭路生經歷七生七死,以生死劍印橫絕悟玄境,有這等續命的手段不足為奇。
可十五天對於楊玉環來說無疑是杯水車薪,幾乎什麼也改變不了,倒不如灑脫去了,臨死前何必承受那樣劇烈的痛苦。
出人意料的,楊玉環選擇了後者:“死過一次,才知道活著的滋味有多麼美妙,能再多活十五日,對我來說可太好了。至於痛苦,呵呵,死都不怕了,還怕疼嗎?”
郭路生神色凝重:“恕我直言,那種疼,真得比死還要可怕。”
楊玉環悽豔一笑,眼神倔強:“我不怕。”
郭路生為挑選了一間無人茅草屋為楊玉環施展那奪天地造化的續命之術,推門出來時已是滿額大汗,原本就花白的頭髮更白了幾分,顯然消耗了極大的精力。
楊玉環旋著舞步出來,長裙上的血跡便像一朵朵盛放的玫瑰,她的模樣哪像將死之人,倒像個剛剛睡醒的妙齡少女,即將去赴一場美妙的約會。
“紅綢呢?這十五天裡,我要把她調教成新的楊玉環。”楊玉環的笑容春光般明豔。
這是她能為餘浪盡的最後一份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