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紹聽聞永珍山最年輕的天下行走李泌親至西都城,親自打掃庭院,灑上清水,迎接此人登門。
誰料李泌並不買賬,拒絕了太子邀約不說,還到浪字營所在的小院與眾人同飲。
此人實力未必天下第一,這份狂傲當屬天下第一。浪字營的一眾兄弟平日裡最看不慣裝逼犯,但對於此人所裝,只剩下歎服。太子便是再生氣又能如何,哪怕以闔城之力也留不下這位無相上境的年輕高手,況且這等天才人物修為遠不止於紙面上的實力。
天下之大,來去自如,不必看任何人臉色,何等灑脫。
正飲宴間,太子竟帶了幾名隨從捧著一罈好酒來到小院之中。
浪字營眾人紛紛起身向太子見禮,唯獨李泌就像聾了一般,接著方才的話茬繼續往下講。
李紹不以為忤,微笑著讓眾人坐下,親自開啟酒罈為眾人添酒。
浪字營眾人戰戰兢兢地看著太子為自己倒酒,心中暗爽,只覺得日後若是這李紹登上皇位,這波能吹一輩子。
待眾人酒足飯飽了,李泌一副才看到太子的樣子,假模假樣地要行禮,被李紹溫和托住。
“卿乃是我大唐英才,不必多禮。”
嘖嘖,餘浪暗道這李紹也算做足功夫了,為了能將李泌拉攏過來恐怕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出。
“太子殿下,我一路晝夜兼程趕到西都城,有些累了,明日我定當登門拜訪。”
李紹連連點頭:“好,好,有你這句話,我心頭大石可算是放下了,各位吃好喝好,我先告辭了。”
李紹向眾人一一道別,哪還有半分天家兒女的傲氣,似乎只是眾人某個不足輕重的同窗。
出了院門,袁七郎怒道:“太子殿下何以如此禮待這目無君臣的酸丁!”
李紹嘆息:“你可知道,即便是劍聖裴雯在他這般年紀,也弗如遠甚,父皇得了裴雯襄助十年便安了天下,我若是能得此人……”
袁七郎聳然動容,心頭怨氣也平息了不少,若是此人未來真是比劍聖還要厲害,便是再驕縱十倍也無人敢怪罪。
院內。
“你們怎麼都這麼看著我啊,沒盡興吧,來來來,咱們玩會兒長行(唐代博彩遊戲)。”
餘浪也離開了小院,走到外面看向中天明月,按下心中浮躁,一板一眼地開始修煉。餘浪不是什麼天才,這三年的修為大進是他不懈努力的成果,期間他也遇到過許多瓶頸,花費許多心思和精力一一解決,這才能在十七歲達到破虛巔峰。本來即使放眼整個大唐,十七歲的破虛巔峰已是極為了不起,但是與那李泌比起來,又多像一個笑話。
青青便靠在一棵樹邊看著餘浪呼吸吐納一遍遍拆解招式,在她眼中餘浪就像是一個笨拙又可愛的井底之蛙,只為了頭頂那小小一片天空,不斷沿著井壁攀援,不斷重重跌落,卻越爬越高,永不放棄。
終有一天,你會擁有整片天空,青青靠著樹,不知不覺倦意大起,竟歪著頭睡著了。
餘浪親手親腳得把她送回房間,一個人繼續修煉,他早習慣瞭如何與慢慢長夜裡的一切相處。
到了後半夜,浪字營的兄弟們也支撐不住了,紛紛回去睡覺。李泌便踱步出來,靠在青青靠過的那棵樹邊,安安靜靜地看餘浪一遍一遍揮拳,一遍一遍擦掉額頭的汗水。
這是第一個讓他不忍嘲笑的努力者,甚至在他心中有些羨慕餘浪,他也希望青青能靠在這個位置看他打拳,希望青青能參與進他的過往,看到他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人們看到一棵古樹再如何參天入雲,只會讚歎或是崇敬,唯有終日伴著這棵樹長大,親眼瞧著它一寸寸拔高,才會打心眼裡產生感情。
感情,可不就是這回事兒嘛。
可惜啊,錯過了便是錯過了,青青再不是長安城裡終日跟在自己屁股後頭玩鬧的小丫頭了。樹皮上一點點餘溫,是你留給我的最後一點溫存。
正閉著眼靠在樹上,一臉迷之享受的李泌忽然感到哪裡不對,睜開眼驀然發現餘浪像是觀察一隻動物一樣在觀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