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梁朝然恨意陡生,猛然起身,張弓如滿月,箭出似流星,穩穩射向李文山。這一箭傾注了梁朝然畢生所學,也傾注了他內心的悔與恨。
“不好!”劉文刀反應奇快,一刀砍在箭身,斷裂的箭頭依舊射斷了李文山的一條右臂!
“啊!”李文山帶著哭腔的吼叫極為瘮人,“都他媽給我上啊,宰了這老頭的,賞五十兩白銀,原地不動的,抄家滅族!”
眼見場面失控,劉文山知道自己再也彈壓不住,提上陌刀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面。
射完那一箭,弓弦已然鬆弛,梁朝然的右手也微微有些發顫,當即舍了弓箭,提起長槍與眾山賊戰至一處。
熱血湧入腦海,一杆長槍如龍游大海,在人群中穿梭遊弋,梁朝然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人,中了多少刀,只覺得腦袋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恍恍惚惚間梁朝然似乎又聽到了當年那個愛掉書袋的駱賓王的一聲嘆息:“百姓何辜,百姓何辜……”
是啊,這些拿著農具的山賊,本質上不過是一群被人奪了土地的窮苦農民,為了活下去而拿起鋤頭,何罪之有?
梁朝然停下了手裡的長槍,風停樹止,萬籟無息。
一個滿口黃牙的農民一鋤頭敲碎了梁朝然的腦袋,興奮地吼道:“我殺了他了!我發財了!哈哈,我可以娶很多房老婆了!我也能當大爺了!”
百姓何辜?無知矇昧便是原罪,蠢是人間極惡,若非如此,野獸何辜!
“阿翁!”餘浪悲慼的長呼響遏行雲,整片北固山都似在震顫。
只是這一聲呼喚,梁朝然再也聽不到了。
“叫聲阿翁就出來吃飯,有什麼難的?不然我會很沒有面子。”穿越來的第一天,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欠你一聲阿翁。”餘浪的臉上滿是淚痕,“我不認識狗屁徐敬業,我只認你這個阿翁,阿翁,阿翁,再和我吃一頓飯好不好,我做菜很好吃的,我會做可樂雞翅、炸魚薯條,你都還沒吃過……”
寧雪也不認我,阿翁也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餘浪伏腰垂頭抵著土地,哭得越來越傷心,渾身顫得像是風中敗絮。
青青看得極為心疼,眼淚也忍不住大顆大顆地墜落,她緊緊抱住餘浪:“沒事的,不要怕,你還有我啊。站起來,你看看,半山腰的李文山,他在笑你啊!”
餘浪緩緩爬起身來,緊緊握住短刀,臉上滿是泥塵與眼淚,眼神幽暗如吞沒一切的深井。
一個也跑不了。
三百頭顱砌骨塔,少年初心永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