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溫行靜靜地立了幾秒,隨後說:“這樣做真的好嗎?”
“不大好。”羅彬瀚承認道,但手裡卻把槍口往上傾斜了一點。他估計鐳射的軌道還傷不到心肺,但具體會刺穿哪兒就完全沒數了,更別說穿透他的身體以後還剩多少殺傷力。“這肯定不能說是我的勝利,我知道,從你出現的一刻開始就沒我的好事了。但其實我沒那麼在乎這個,這件事真正的重點只在於——你也不能是贏的那個。”
他又站到懸崖邊緣了,就和過去無數夜晚裡胡思亂想的一樣。但這次不同,這一次他有一個十分具體的理由,他能夠給自己的行為找到解釋。他為什麼要幹這檔子蠢事?因為他想從這個越來越收緊的套子裡跳脫出去,想把這場註定要輸的牌局直接掀倒。他會丟掉一切,而對手也別想全勝。就到此為止,他不玩了。
他可以感覺到風。風正在把他往前推,鼓勵他趁著勢頭縱身一躍,徹底脫離塵世的引力——然後忽然咔噠一響,把他的重心又推回了懸崖上。
咔噠!有人在前門刷卡。是個很不熟悉的新手,第一次就沒刷對位置,還傻乎乎地亂擰門把手。接著又用卡刷了第二次,終於把鎖開啟了。這個人笨手笨腳地開門進來,先把前門邊的燈啪啪開啟,接著就發出一聲驚叫。她的驚叫在羅彬瀚聽來分外耳熟,十足十就是小容的嗓音。
腳步聲慢慢響起來了。她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去靠近那扇碎了玻璃的窗戶。
“小羅總?”她小聲地問,聲音裡帶著不安的顫動。
她大約去窗前看了一圈,確定窗外沒人,然後退回到門邊。羅彬瀚吃不准她會怎樣做,最好是直接跑出去叫人。那對她自個兒是更安全的做法,也能給到他考慮的時間。可偏偏她只是在原地頓了一頓,接著又往後邊走來了。羅彬瀚彷彿能看見她畏畏縮縮疑神疑鬼的樣子,把腦袋一格一格地往前探。或許她懷疑這房間裡鬧了鬼,才這麼蚊子似地細細叫喚。“小羅總?你在這裡嗎?”
羅彬瀚真想嘆氣。他想敲著她的腦袋問她到底是怎麼想的——你這笨丫頭就不明白好奇心是恐怖片最不讚賞的品質?你要是真覺得這房間裡有鬼,喊他的名字又頂什麼用?可他也沒資格說小容,他自己也沒聽李理的勸。看來人只能在不干己事的時候最為聰明。
小容已經走到了最後兩排櫃子前頭。在她把腦袋探進來以前,羅彬瀚飛快地放下槍,轉過身背對著通道。他歪著脖子,把裹了槍的外套按在傷口上。周溫行站在窗戶前面,雙手背到身後,假裝替他檢視流血的情況。
“找我幹什麼?”羅彬瀚回過頭問,“你小心點玻璃啊。”
小容抱著她的電腦站在走道口,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你,你的衣服,”她結結巴巴地說,“血……”
“別鬼叫鬼叫,是碎玻璃割的。”羅彬瀚說,“真他媽倒黴,剛才我坐在前頭跟小周說話,那扇窗戶忽然就爆了,有個小碎塊從我脖子邊飛過去了——你也別靠近那兒,指不定還有玻璃碴子呢。”
小容呆站在那兒,顯然在消化他這番話。羅彬瀚不想給她深入思考的機會,又催促著她問:“你到底找我什麼事?”
“啊,”她答應著說,“是……模板的問題。”
“什麼模板?”
“你給我的做摘要的模板,有個公式好像不對。我想,是不是和,和你先對一下。”
羅彬瀚走過去要看她的電腦,順勢把她輕輕往後一推,送到周溫行的視野之外。他瞄了眼螢幕,發現還是他下樓前佈置給小容的那檔子事。小容指著一行關於年份業績折算年金的算式,問他中間的邏輯是不是寫錯了。
“啊,應該是搞錯了。”羅彬瀚隨便糊弄地看了兩眼,“你直接改了吧。”
“那……以前的也改嗎?”
“你自己改了就行。幹嘛不發個訊息問我?”
“啊?剛才發了,是你讓我過來……”
“噢噢,對。”羅彬瀚立刻說,“我忘了。剛才那破玻璃弄得手忙腳亂的。”
小容還是直勾勾地瞧著他。羅彬瀚往下瞥了一眼,看見血跡已經滲到了衣襟底下。“你去樓上幫我要點繃帶來。”他只好板著臉說,“行政那兒肯定有備用的急救品。再跟他們說樓下的玻璃壞了,讓他們晚點安排個人來修。這地方有多少時間沒做檢查了?”
小容機械地點起頭。
“好的,彬彬總。”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我去找陸經理……”
羅彬瀚也不說話,只一味垂下眼瞅她,直到她自己張口結舌,萬分驚恐地回望著他。
“你去跟陸津說吧。”羅彬瀚說。
“好的,小羅總。”
“記得修窗戶的事。再叫陸津給我找件乾淨的衣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