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小公子李慕白與三寶郎自金城翠龍閣一別,半夜悄悄溜出金城府衙,一路揚鞭策馬,半天就馳騁了幾百裡地。
六月三伏,正是天氣炎熱時候,饒是玉飛雲再怎麼精壯,也是難耐酷暑毒蒸,不得已,小公子只得晝伏夜行。
一夜,李慕白坐在馬上,突覺又困又乏,就半醒半睡打起盹兒來。玉飛雲任馬由韁,不知不覺迷失了方向。
黎明時分,小公子一覺醒來,發現走進一個村莊。這村莊街巷建設得甚是奇怪,長短參差,裡曲外拐。他轉了半天,不是走進死衚衕,就是回到原地。
看著村莊不大,卻怎麼也出不來了,他心下著急,就想找個人來打聽一下。四下撒摸,一個人影也不見。
此刻天已大亮,好歹遇著一位老人,李慕白下馬行禮,問道:“老人家,這是哪裡?我竟半天走不出一條街?”
老人哈哈大笑:“年輕人,這村莊名叫凌家灣,三家衚衕三十六里弄,加上半截小巷一共七十二條。你一個外人,如何出得了?”
李慕白一聽大吃一驚:“請問老人家,這裡去涿郡怎麼走?”
老者又是一陣大笑:“年輕人,這裡離涿郡可遠了,還有五百里地吧。”
遂又伸手一指:“看著東邊那座大山沒?他叫玉屏山。我把你領出村外,你繞過玉屏山,直奔山前大道,一路西南便是。”
李慕白一聽玉屏山三字,內心好個激動:“莫非是東海郡的玉屏山?”
“是啊,小公子,你還知道東海郡有個玉屏山?不賴。”
玉蟬姑娘,你在嗎?
運城解池邂逅玉蟬一幕浮上心頭,那個一身翠綠輕紗,纖腰約裹,嬌臀翹楚的姑娘:那個長髮垂肩,蛾眉如畫,香氣瀰漫的玉人兒,你還好嗎?
出了凌家灣,他打馬直奔玉屏山。
玉屏山,雲嶺飄逸,薄霧如紗。他沿著山溪的一溜青蔥翠竹,繞過高低錯落的喬木,從山下環繞而上,卻哪裡去尋玉蟬姑娘的身影?
李慕白登高而望,此刻日正中天,東海上空卻是霧靄低沉,風中似聞陣陣鬼哭陰號,不由使他壓抑沉悶。
玉蟬,如今你人在何方?小公子眼神落寞,深深的失望澆滅了他一腔熱情。
他找顆大樹,繫好玉飛雲,脫下長衫鋪在腳下柔軟的草地上,尋思小憩一番。
這是哪裡?一灣溪流深處,有一個深不見底的水潭,流動的河沙將水潭周圍築成四圍沙牆。站在潭邊探首下望,墨藍幽黑的水底,驀然放射著一團紅黃光茫。光環裡,正趴著一隻碩大的烏龜。烏龜堅甲下肚腹之中,一隻靈珠玲瓏如翡翠,紅中透紫。
紫靈珠?這不是我的紫靈珠嗎?小公子運目細看,烏龜的背殼正中赫然有一道長長的傷疤。
李慕白心下大駭,暗自忖度,這不是袁福嗎!他怎麼到了這裡?難道玉蟬姑娘遇害了?若非如此,我的紫靈珠怎麼會在老龜精的肚腹之中呢?
小公子陡起無名怒火,伸手綽起“冥泉”銀龍槍,就要縱身跳下水潭,一探究竟。忽然,天空下起一陣瓢潑大雨,澆得他一激靈,翻身爬起來。
原來是做了一個夢。
他顧不得夢境中的紫靈珠,急忙解下韁繩,翻身騎上玉飛雲,順著玉屏山南坡,疾馳而下。
驟雨來得太急,嗆得坐騎玉飛雲慌不擇路,誤入一片桃林。桃林枝繁葉茂,玲瓏的青紅桃果掛滿枝頭。
玉飛雲只顧向前飛奔,粗粗細細的桃樹枝抽打在李慕白身上,疼痛難忍。
他只得翻身滾鞍下馬,抬頭看時,三間廟宇擋在眼前。廟門匾額上書三個大字:桃花廟。
李慕白抖一抖頭上的雨水,看著眼前的一尊神像,不由呆了。想必這就是傳說中的桃花娘娘?
但見神像刻畫的風姿綽約,容顏美麗。半垂鳳目,雲眉彎彎,腮染赤霞,兩頤豐滿。挺拔舒緩的鼻樑,連著俊逸寬廣的額頭。眉宇之間,飄逸著尊嚴與端莊,珠翠飾鬟,掩飾不住放逸的寧靜與智慧。
桃花娘娘神像散發的嫵媚與高貴,勾起李慕白黃河沙灘花叢中,與藍冰菲纏綿的悠遠遐思。
冰菲,慕白對不住你,請寬恕我的輕薄,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好嗎?桃花娘娘在上,您若有心眷顧,請您成全我們兩個的姻緣吧。冰菲,你一定要等我,待我金陵考畢武科,博得功名歸來,定當重託媒人,再下聘禮,將你娶回尚書府,與你再續恩情,從此朝朝暮暮,永不分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