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校畢業的第二天,是新人們的報到日。
小林清志一大早起床,認真梳洗一番,換上妻子為他精心挑選、熨燙好的西裝,開車前往警視廳。
他要報道的部門是警視廳公安部,他會成為一名公安警察。
公安警察名聲不太好,是很多普通人談之色變的恐怖存在, 在他們心裡,公安不比犯罪分子好到哪裡去——普通犯人好歹有法律制裁,如果是公安為調查而侵犯某些公民的權利,報警後要麼石沉大海,要麼進去的是他們自己。
不過小林清志不在意這些,在他心裡這就是一份收入不錯的工作。
“早上好, 柴崎前輩。”
進入辦公室, 小林清志一眼就見到了特地去警校提醒他不要在媒體前露臉的公安前輩。不知道是他來的太早還是其他什麼原因,裡面只有這位前輩一個人, 他難得熱情地打招呼。
被他叫到名字的男人靠在桌邊抽菸,聽到聲音後轉過頭。
“哦,是你啊。”
小林清志正想說點常見的職場話套近乎,但在兩人眼神對上的那一刻,他感到後背一涼。
長期接受的歧視和冷言冷語,讓他對別人的惡意格外敏感,只憑一個動作、一個表情、一個對方本人都沒注意到的眼神,他就能判斷出對方是否懷有惡意。
柴崎將菸頭掐滅在菸灰缸中,走到小林清志身邊,親切地拍了拍這位後輩的肩膀。
他的腰側鼓起,那裡是一把方便隨時抽出來的手槍。
“小林君,跟我去見一下佐佐木長官。”他語氣和善。
一種強烈的惡意徹底籠罩了小林清志。
……
警視廳現任公安理事官姓佐佐木,乍看上去像個對誰都會陪著笑臉老好人,可仔細打量一番,就能發現他只有表情在笑, 眼睛裡一片陰冷。
小林清志從沒感受過這麼讓他渾身不舒服的眼神。
柴崎站在旁邊,輕輕催促了他一聲。小林清志回過神,站直身體:“您好, 小林清志前來報到。”
“你不用這麼緊張,小林君。”
佐佐木理事官雙手交叉擋在鼻子下,眼睛笑眯成一條縫:“我們先來聊聊吧?”
“……”小林清志站直身體,“您想聊什麼?”
日本有著看似禮貌謙和,實則無比腐朽的職場文化。
成年人們不會學生時期那樣採取容易被取證的身體霸凌,更多是冷暴力——上級對下級、前輩對後輩,哪怕一方對另一方的精神進行十二萬分的精神摧殘,被摧殘的那個始終要陪著笑臉。
所以哪怕他心裡再不喜歡這個長官給人的感覺,他都要老實應對……至少目前,得去老實應對。
“我看過小林君的畢業成績,你是近幾年來最出色的畢業生之一。”佐佐木理事官嘆了口氣,“尤其是你的槍法,可以說是警校歷史以來最優秀的。”
小林清志一聲不吭,他不會認為自己是來聽誇獎。
果然下一秒,佐佐木理事官語鋒一轉:“小林君在上警校前,有練過槍嗎?”
“沒有練過。”
小林清志實話實說。
在一個嚴控槍支的國家,普通人想要用槍,只能去射擊俱樂部偶爾玩一把, 而且那裡用的不是真槍實彈。
“硬是要說的話, 我只有在祭典上去過幾次射擊攤,從沒經過正規的訓練。”
他陪妻子參加過大大小小無數祭典,小學時是一起釣金魚撈水球,稍大一點後他開始去各種射擊攤,因為美穗總是會喜歡那些攤位上的娃娃,他就去給她打下來。
佐佐木理事官忽然笑了。
這是一個真實的笑容,他終於解除了那個奇怪的姿勢,後背重重撞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