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沐昌祚、劉世曾,雖會本報捷,原請行御史嚴勘,蓋一時輕信之失,先次功有可錄,今次情有可原,罪當末減。”
按照歷史上原來萬曆皇帝的意見,李材和劉天俸是要依“欺君之罪”斬首的。
而現在申時行主張從輕發落,也是歷史上確實發生的事。
朱翊鈞本人對李材和劉天俸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李材曾經收服孟養、蠻莫兩土司以制衡緬甸,劉天俸是抗倭名將劉顯的義子,他隨劉顯縱橫閩廣滇黔,身經百戰,還接管過擁有重兵的騰衝營。
兩人在西南都立下過實打實的軍功,雖然都犯過一些小錯,但大致上還是功不掩過。
所以朱翊鈞也沒真想像歷史上的萬曆皇帝那樣把兩人從西南逮治回京問罪。
比起糾結西南邊將究竟有無“欺君”,朱翊鈞更在意的是申時行口中的“蠻莫罕”。
“蠻莫罕”指的是蠻莫土司思順。
由於蠻莫夾在明緬邊境之間,思順也在投明與投緬之間反覆無常。
蠻莫土司與明朝之間有傳統的宗藩關係,但晚明對於雲南邊境的治理非常鬆散,與新興東籲王朝咄咄逼人的態勢相比,明廷的反應往往顯得相當滯後。
不過有一說一,萬曆時期明廷對東籲王朝的各種縱容政策,以及對西南土司被緬甸侵略而袖手旁觀的情形,大多都是在張居正執政時期出現的。
其實在萬曆四年,在當時的緬甸國王莽應龍發兵孟養的時候,就有官員察覺出東籲王朝北擴的野心。
可是張居正當時給雲南巡撫王凝寄去的札文中,認為朝廷應該對雲南邊地土司採取“修內治”、“飾武備”、“使遠夷至而近夷安”,不受“外夷強弱”影響的策略。
於是當時的明廷不僅不以“外夷強弱為緩急”,反而為了維穩,對緬甸東籲王朝的擴張採取姑息縱容的態度,一度使得孟養等忠於明朝的邊地土司備受打擊,在東籲王朝的侵略下孤立無援。
萬曆七年,莽應龍再次發兵攻打孟養,孟養土司思個因為沒有明朝的援助,在敗逃途中被手下執送緬甸。
至此,孟養、孟密、木邦、隴川、幹崖等雲南西部邊地土司已被東籲王朝控制。
大明藩籬一撤再撤,但朝廷仍未採取有效反擊措施,仍然堅持張居正“安靜處之”的戰略思想,最終導致萬曆十一年緬甸大規模入侵雲南。
後來萬曆十年張居正去世,同年即被彈劾,次年“倒張”運動一開始,就遇上東籲王朝的大舉內犯。
於是明廷立刻糾正了張居正的“安靜處之”的戰略思想,追究了相關官員“釀禍養寇”之罪,開始調整對緬治邊政策。
所以萬曆十一年以後西南立刻就冒出了劉綎和鄧子龍這兩位名將。
因此劉綎和鄧子龍的功績,很大程度上是“時勢造英雄”。
萬曆十一年的明緬戰爭基本上可以說是沒有任何政治包袱,而且劉綎和鄧子龍原來就是武將出身,和“張黨”也牽扯不到一塊去。
於是萬曆十一年明軍大敗入侵雲南的緬軍後,蠻莫土司思順又重新歸附了明朝。
當時思順投靠明朝以後其實並未受到處置,而且還仍封思順為宣撫司。
但是這之後又發生了兩件事,又迫使思順在萬曆十三年再次反投緬甸。
一件是是劉綎鎮守蠻莫時肆意妄為,不但向思順索取重賄,而且縱容部下霸佔其妻妹,思順不堪忍受,不得不再次叛逃。
另一件是隴川宣撫嶽鳳父子歸降後,原本劉綎許諾他二人不死,令其為明朝招徠諸夷,但結果萬曆十二年時,明廷出爾反爾,將嶽鳳父子押京寸斬了。
明廷的本意是殺一做百,但嶽鳳父子一死,再加上思順倒戈,致使雲南土司又紛紛歸附緬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