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看過夏鼐先生的傳記。
知道夏先生鄉音重,甚至,他還知道別人不知道的東西,那就是夏先生之所以說話聲音小,那是因為夏先生患有嚴重的胃潰瘍,沒法說話太大聲,再加上,難懂的溫州官話,坐得稍微遠一點就聽不清楚。
不僅如此,夏先生還有一個習慣,就是他寫黑板的時候,一手拿粉筆一手拿黑板擦,字跡很輕,轉身就擦掉,同學們都很難做記筆。
所以上夏鼐先生的課,做筆記就更打仗似的。
因此,夏鼐先生學問大,但,他的課也是真難懂。
未來,夏鼐先生跟宿白先生成為考古專業首批博導,到時候,蘇亦要讀博的話,估計,也不敢選夏鼐先生當導師,不然,多可怕。
不過夏鼐先生是54年才過來北大考古專業講課的嗎?
夏鼐先生跟北大的關係可以提到更早的時候,46年的時候,胡適擔任北大校長跟夏鼐先生閒談的時候,就提到北大打算創辦考古跟博物館專業,最後沒成。
49年的時候,時任北大校務委員會主席湯用彤先生還打算邀請夏鼐先生過來北大當教授,不過最終夏鼐先生還是接受梁思永先生的邀請加入考古所,成為考古所的副所長。
直到輝縣發掘結束,51年2月開始,夏鼐先生就到北大歷史系講考古學通論。
甚至,當時北大還沒搬到醫院,還在沙灘紅樓那邊,聽說,夏先生第一次到北大歷史系的時候,時任歷史系主任鄭天挺不在,在辦公室值守的胡鍾達先生根本就不認識穿著樸素的夏先生,難免有些怠慢。
鬧出笑話。
然而,夏鼐先生跟北大考古專業的淵源不止於此。
考古專業創辦的時候,北大根本就沒人知道考古專業應該怎麼辦。
就連應用的各種儀器都是夏先生親自領著學生去東安市場購買的。
應該怎麼辦考古專業,應該設定哪些課程,北大這邊都沒人知道,這一切都是夏鼐先生給出具體意見。
因為夏先生曾經在倫敦大學留學,專門學考古學。
此外,蘇亦還聽到一個關於夏鼐先生的故事。
夏鼐先生也是陰差陽錯做了考古,他當年考取了去英國留學的名額,名額只有一個但只能學考古,他就給梅貽琦寫信說:我能不能明年去,我不想學考古。當時他的興趣在中外關係史,結果人家回覆他明年去也可以,但今年的考試作廢,明年重新考。
夏鼐後來在日記裡寫:考試就像打牌一樣,這次抓了一手好牌,你能保證下一把還是好牌嗎?所以還是學考古去吧。
有時候,翻翻夏鼐日記,看看大佬的日常,也挺有趣的。
就在蘇亦意外,故事快要告一段落的時候,高銘的話並沒有停下來。
“這樣一來,同學們就不幹了,都開始跟系裡面反應,鬧的還挺兇的。當時,翦先生是系主任還挺重視這事的。所以專門召開座談會。”
“當時,翦先生親自出面跟同學們對話,告訴大家,考古專業初創,我們是第一班學生,以前沒有這個專業,也沒有這些課程,所以北大隻能邀請各個單位的專家過來上課,人家能來已經很給面子了,因為這些專家都不是一般人,讓我們用心學習。”
“實際上,這些專家學者都是翦先生親自去邀請的,大家是給翦先生的面子,不然,這些先生完全可以不來北大。所以,同學們也表示瞭解,都知道我們這一班揹負著特殊的歷史使命,因為全國只有我們這一班學考古,就是為了給新中國考古是失業發展培養考古人員的。”
“三年級結束的時候,我們就被安排到陝西半坡遺址實習,這個過程,就不跟你們講了吧。”
“別啊,高老師,聽得正精彩呢。你可不能不講。”許婉韻說。
馬世昌也說,“聽著高老師給我們講咱們北大考古專業的歷史,瞭解咱們考古專業是如何一步步發展到現在挺有意思的。”
蘇亦忍不住說,“高老師,我想把你的故事給記錄下來,以後有機會的話,可以整理成文章,應該是一個很重要的史料,對往後咱們考古專業的學生學習考古學史以及考古學術史,應該挺有幫助的,你看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