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腿上緊握的拳頭忽然鬆開。
像是一塊堅硬頑石終於融化。
杜三郎低頭看著自己比媳婦還要柔嫩的雙手,自嘲又自責道:“荒廢了三十年,現在倒是想回去,可哪裡有臉回去呢?拿什麼讓翠梅再接受我?”
“啪”
一隻手輕輕落在杜三郎肩膀上。
沐鋒指著戲臺子上,說道:“如果非要拿點什麼你才有膽量回家的話,那就帶著那個吧。”
……
戲臺上,身段豐腴的婦人畫師已經擱筆停墨,一副壯闊瑰麗的山水圖展現在眾人面前。
天空中白雲悠悠,一輪明亮的日頭懸於雲層之中,散射出浩蕩輝亮的光。下方是一條沿著山腳奔流而出的大河,青山滿黛,河水濤濤,山上臨河的崖前還立著一座雕樑畫棟的閣樓,閣樓呈八邊形,一共九層,每層八個角上都墜著風鈴。
搖扇的騷客詩人站在閣樓上,眺望長河。
隨著夜風從客棧的大門窗戶吹進來,整幅畫也似乎活了過來,青山巍峨,天高水遠,令人心中豁然開朗,豪氣頓生。
山、閣樓和騷客都在畫的右邊,左邊是蒼天與大河,以及一片留白。
留白正好用來填詩。
婦人畫師嫣然一笑,拍了拍手,臺後便有小廝捧著一塊托盤走上來,托盤上蒙著一塊紅布。
紅布掀開,赫然放著兩塊金元寶!
婦人軟糯著嗓音款款開口。
竟是想讓臺下諸位競爭提詩,選取其中最合適者落在畫上,當然若是誰的詩詞被選中,兩塊金元寶也歸其所有。
婦人話音剛落,臺下不管讀沒讀過書的,瞬間熱鬧交談起來。
一時間,客棧裡的氣氛活躍到了高潮!
在這裡的人雖說大多是底層修士,很多人也確實沒什麼文化,但其中卻不乏也有一些讀過書的書生秀才,就拿杜三郎來說,別看他現在這樣,十八歲以前也是個風度翩翩的年輕才俊,能文能武。
只不過為了修行,他已經把聖賢書墊在屁股下薰陶了三十年。
此時看到沐鋒指著那兩顆金閃閃的金元寶,以為他想讓自己做首詩,不由苦笑地搖了搖頭。
“易兄說笑了,我這肚子裡現在只剩下酸水了,墨水那是一滴沒有。”
不料沐鋒卻“呵呵”一笑,說道:“杜兄苦修三十年,今日得道,我哪有不送賀禮的說法?”
得道……
杜三郎渾身一顫,神情有些恍惚。
原來放棄也是一種得道麼?或許說,這根本就是我早就應該走的道?
“你還會寫詩?我怎麼不知道,別丟臉了吧……”狂秋捂著臉,滿臉不相信。
沐鋒嘴角微微一勾,斜睨了狂秋一眼,說道:“呵呵,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等會兒你可不要愛上我!”
狂秋翻了翻白眼,只覺得手掌和臉龐想觸碰的地方忽然熱了起來。
此時,人群裡已經不乏有人開口做了幾首詩。
然而都太過乏善可陳,都是些諸如“正是一天好風景,青天白日水東流”的句子,浮於表面缺乏意境,豐腴婦人遲遲未曾點頭。
先前和杜三郎搭過話的同村中年男人也試著唸了首詩,卻同樣未曾得到豐腴婦人認可,回頭見沐鋒站了起來,不由來了興趣。
對於這位伸出仗義援手幫助杜三郎的年輕人,同村中年男人頗有幾分好感。
此時見沐鋒有意作詩,當下拱手微笑道:“沒想到小兄弟也有次雅興,在下洗耳恭聽。”
周圍人安靜下來,扭頭看向沐鋒。
臺上豐腴婦人也抬眸望了過來,如水的眸子中光華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