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小花看見那張瘦削的乾枯老臉因為憤怒生出一抹異樣的潮紅。
“這一切的一切,一直這麼虛偽的維繫著。直到那一年,孩子被拐走了。我知道這個訊息的時候便從莊子裡跑出來。我沿街乞討,風餐露宿。皇天不負有心人,我混進了拍花子的隊伍。我找到了我的阿大。可是,那個時候,他已經,他已經!”
蔣小花看著柳婆子扭曲痛苦的臉,她知道下面發生的事情。
好半晌,柳婆子喘著粗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他已經沒有了麵皮。整張臉被人生生揭了下來。他整日整日的發著高熱,就像肉攤上的豬下水。被人厭棄的丟在一邊。我偷偷去買藥,沒錢了,我就去偷去騙甚至可以自賣自身。只要能治好阿大,我什麼都願意。”
在場已經沒有人在說話了。蔣小花忽然想起那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那先是因為可憐,他才會做讓人可恨的事。還是因為,他是可恨的人,卻有讓人可憐的原因。
說到此時,柳婆子表情已近麻木。
“後來,阿大終於不發燒了。雖說臉坑坑窪窪,可是沒關係。母不嫌兒醜,我不會嫌棄他。後來,我總是偷偷問他,為什麼弟弟沒有受傷。時間久了,我才知道,都是因為他。因為他護著那個臭小子。本來被剝面皮的是他而不是我的阿大。是他苦苦哀求,是他說,孃親說他是個哥哥就該好好保護弟弟。”
柳婆子伸手撫摸著黑影的臉,彷彿世間絕佳的一件珍寶。
“後來,整個拍花子的團伙覆滅。孩子們重新迴歸原來的生活。只有我的阿大變成了人人口中的怪物。明明阿大是他們洪府的救命恩人,可是那幫畜牲卻要欺侮我們母子。”
蔣小花試探的問道。“洪老爺和夫人是你殺的?”
沒想到,柳婆子也是乾脆,承認的十分爽利。“的確都是我殺的。他們死後,洪府也就散了。我就帶著那個孽障,我告訴他,阿大會變成這樣都是他害的,洪府會變成這樣也是他的錯,只有醫好了阿大,他才能被寬恕。”
“所以他將拐來的孩子剝皮製成異獸都是你的手段?”蔣小花不知道該是同情還是憤恨。
柳婆子點點頭,面色竟有些驕傲。“怎麼說呢?也不全是,還有小三的功勞。”
“所以李三也是當初被拐的孩子之一?”蔣小花此時終於將整個故事連貫而成了。
柳婆子點點頭。
監牢之外大雪漫天飛舞,樹梢,屋簷,街道積滿了厚厚的雪。
那荒山下的小小草屋,南巷的破落洪府,以及深山裡廢棄礦道也一同被大雪掩蓋。
蔣小花望著已經死去多時的黑影悠悠說道。“其實,你所做的一切他都知道。你以為你隱瞞的很好。其實他都知道。只是因為相信你,所以他選擇不問。他最後選擇自盡,大概也是不想看見你不得善終吧。”
柳婆子跌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彷彿一座雕像。
“其實,你所做的不過是因為不服氣罷了。不服氣自己連姨娘都沒資格做,不服氣自己的孩子被人利用,不服氣自己過得如此悽慘不堪。所以你才用了他最不希望你用的手段來複仇。說白了,就是你自私且不自知。”
說話的是木槿,語調平平毫無波瀾。
“我答應你的,我會做到。至於你,依照律法。凡採生折割人者,凌遲處死,財產斷付死者之家。妻、子及同居家口雖不知情,並流二千里安置。為從者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