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姬周封邦建國以來,天下諸國使者交通,合縱連橫,使臣往來於國,君主設宴招待他國國使,除非是盟約之國,否則這種奚落和嘲笑幾乎是常事。
更不要說宋鄭兩國,在豫州一山不容二虎,二國經歷代君主,早已是恩怨糾葛,真要說起來,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就以最近的一次,陳國滅於鄭國之手,當時陳國向宋國求援,但宋君聽信了鄭國承諾,許之待陳滅之後,要給宋國河南數郡之地,但滅陳之後,出爾反爾,前代宋君領兵討要,結果被時任大司馬的龐灌,趁亂而擊,宋君最終損兵折將,回國之後,數年之後鬱鬱而終。
此代宋君即位之後,兩國接壤邊郡,更是頻繁有著摩擦。
有著如此過節,宋國君臣對太宰範瓊的奚落,自然也就不足為奇了。
聽著殿中喧鬧而起的嘲笑之聲,一時間都是快樂的空氣,範瓊身後的驍騎將軍尚英臉色都是陰沉著,隨行扈從更是臉色不虞。
而作扈從打扮的範泰,同樣忿忿看著殿中的一應宋國文武。
有道是父辱子死,範泰心頭如何不恨。
待殿中笑聲稍稍降低了下,自始自終拿著酒杯,冷言不語的範瓊,忽然放聲大笑,一時間笑聲在殿中響起,讓正在交頭接耳的宋國公卿,都是面面相覷,殿中竟然漸漸詭異地安靜下來。
近兩百雙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那範瓊,這位魯國曲阜人。
“哈哈!”
範瓊仰天而笑,笑的眼淚都快出來。
身後的驍騎將軍尚英,都是面現懵然之態,看著那個狂笑的中年人。
就連範泰也是不解地看著自己父親,心頭生出擔憂,暗道,父親大人這是被氣壞了嗎?
怒極反笑?
聽著這笑聲,宋君臉色就有些難看,重重放下酒樽,沉聲道:“鄭使何故發笑?”
開口就是鄭使,而非方才言稱範卿,顯然已藏了幾分怒氣。
範瓊擦了擦笑出的眼淚,看著滿朝的宋國文武,朗聲道:“老朽笑眼前袞袞諸公,不知死期將至,廟堂君主,不知社稷將毀!”
“大膽!”
“放肆!”
“狂妄!”
一時間,殿中宋國公卿千夫所指,呵斥聲不絕於耳。
宋君白胖的臉盤,都是陰沉下來,冷笑一聲道:“鄭使作此狂悖之言,莫非是欺寡人刀兵不利乎?”
哪怕眼前之人是鄭國太宰,也不能如此辱沒、詛咒他宋國君臣!
侮辱國格,其罪當誅!
這時,範瓊已站將起來,環顧四方宋國公卿,冷聲道:“夫蘇國,虎狼也,蘇侯自承位以來,內除奸兇,外連仙門,勵精圖治,縱橫南北,短短一年,先後敗鄭、衛、晉、齊諸國之兵,威震河洛!”
“如諸卿所笑,我鄭國連番大敗,君臣見辱於蘇,而蘇侯以一羸弱之國,將數萬之眾,南征北戰,至如今橫跨豫冀,兵甲百萬,戰將千員!”
“瓊自二十歲遊歷諸國,北遊幽燕,見燕代慷慨之士,西至隴右,望雍秦之虎狼雄兵,南臨瀟湘,經荊楚甲兵羽盛,也未有如此之強將雄兵,不歷二年,屢戰屢勝,開疆拓土,括蘇、衛、聶三國二十餘郡,竟有坐斷河洛,席捲天下之勢!瓊為鄭國之太宰,深居高位,食君之祿,未嘗不夙夜憂驚,常為鄭,宋諸國而思,我鄭國擁地三十餘郡,強兵威震中州,尚頻繁敗於蘇國,為天下笑,況爾宋乎?!”
範瓊之言,如黃鐘大呂,在宋國宮殿中炸響,讓宋國一應君臣心驚膽戰。
而範泰看著那雖然蒼老但堅毅如松的老者,心緒激盪,只覺身軀都在微微戰慄。
這就是他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