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周景平三十八年,冬。
一進入臘月,天氣愈發嚴寒,原本晴朗了十來天的天氣,陡然烏雲密佈,一場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從天飄落。
晉國·翼都
宮苑之內,天地銀裝素裹,幾樹寒梅吐蕊,朔風吹動殿宇之上屋簷上的雪粉,洋洋灑灑,一如柳絮紛飛。
端明殿中,爐火熊熊,溫暖如春。
晉君一襲玄領對襟兒暗紅色袍服,在妃嬪、宦者的侍奉下,更衣起床,洗漱而罷,落座在一方漆木小几之上,拿起湯匙,用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
几案之上,還放著熱氣騰騰的小籠包,以及幾碟小菜,菜餚簡素。
晉君自繼位以來,崇尚節儉,不愛華服,不喜珍玩,平時所食,也不過四菜一湯,以及一碗醋。
晉人嗜食醋,聞名於天元九州。
晉君相貌粗獷,氣度豪邁,縱然是食粥,也有風捲殘雲之勢。
“君上,前線軍情奏報。”
就在晉君拿起筷子,夾起一個小籠包往嘴裡遞的時候,從端明殿外廊簷下,輕手輕腳,快步走來一個宦官。
晉君放下筷子,接過一旁容貌姣好,氣度雍容的婦人,遞來的手帕,擦了擦嘴巴,沉聲道:“宣。”
“臣妾是否迴避一下?”著華美宮裳,面如銀盤,髮髻高挽的婦人,輕聲問道。
此女是晉君夫人——狐嬙兒,出身晉國老牌公卿狐氏,是名臣狐偃之後,晉君即位以來,重用晉國四氏,但其夫人卻是晉國老牌公卿。
“無妨。”晉君擺了擺手。
不多時,在宦者引領下,從殿外進來一個戴著魚粱冠,身著黑紅鸞補官服的老者,其人頭髮灰白,目光炯炯有神。
雖然上了年紀,但步伐虎虎生風,可謂老當益壯,寬大的袍袖中探出一隻手掌,高高持著一絹帛,一張胖乎乎的臉上,神色比著殿外的風雪,都要冷冽幾分。
“臣,智卓,見過君上。”晉國上卿、太宰智卓,快行幾步,深施一禮,說道。
晉君看了一眼太宰智卓的臉色,心頭就有些不妙之感,但還是爽朗一笑,道:“智卿請起,這大清早的,可曾用過早飯?
太宰智卓搖了搖頭,胖乎乎的臉上,面色凝重,道:“君上,前線軍情不利,臣這邊廂有緊急軍情稟告。”
晉君聞言,粗獷面容上,笑意漸漸斂去,接過智卓遞來的軍報,面色漸漸籠上了一層霜色,“趙去疾部全軍覆沒?趙戩,到底是怎麼用兵的?”
就在不久前,韓仁彥全軍覆沒,就在晉國上下掀起了波瀾。
當時,晉國朝廷中樞對趙戩攻訐之言,幾乎充斥了整個朝堂,尤其是晉國四氏之一的韓氏,更是直言趙戩擁兵不救,居心叵測。
但晉君為剛強之主,向來深具主見,生生以自身威望壓下滿朝文武的非議,甚至在朝會上質問滿朝公卿,何人有統兵大破齊魯聯軍近乎二十餘萬的本事。
一時之間,上下啞口無言。
然而,還未過去半個月,晉君驟聞此訊,卻還是發了一句牢騷。
智卓老眼之中寒光一閃即逝,毫不猶豫說道:“君上,據臣所知,此事另有原委,非趙司馬作戰不利,據傳信的心魔宗仙師所言,蘇國國君以妖兵助陣,趙去疾所守之城,甚至沒有撐過兩天,就為蘇衛聯軍所破,原本趙司馬還打算裡外夾攻。”
智卓當然不是蠢人,在兵敗之時,親自下場攻訐趙戩,無異於給晉君留下極壞的印象。
事實上,前段時間的政潮,表面是韓氏發難,背後實則是智卓在推波助瀾。
“妖兵?”晉君眉頭緊皺,疑惑道:“心魔宗的仙師隨行大軍,難道沒有出手?”
“蘇侯背後以赤林宗相助,以有心算無心。”智卓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