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靳才帶著趙戩書就的奏表離去,軍帳之中,就剩下了左將軍魏符和幾個親信將領以及隨軍書記佐吏。
趙戩長嘆一聲,面色鄭重,對著帳中眾人,拱手道:“諸位,拜託了。”
“不敢。”眾人面色動容,連忙齊聲說道。
“趙公,營中軍糧不足三日了。”這時,一個糧曹官吏模樣的中年人,猶豫了下,開口道。
因為蘇軍騎卒的襲擾,晉國河朔邊郡的軍糧,已不再轉運前線,這幾日,趙戩營中軍糧業已告匱。
如非衛磐扣扣搜搜地支應了一些,晉軍就要喝西北風了。
趙戩問道:“還可支應幾天?”
那糧曹官,遲疑了下,開口道:“最多三天。”
趙戩眉頭緊皺,沉吟道:“衛軍大營,這二日,可再派人支應糧草?”
糧曹官搖了搖頭,道:“趙公,據衛君所軍,衛軍營中糧秣自給尚且不足,實無餘糧援應,而且,固安郡逆賊華良,派兵劫殺運糧軍卒。”
“這衛磐,當真是愚夫!”魏符面色冷厲,怒罵了一聲,沉聲道:“如我軍崩潰,他衛卒豈能獨善其身?趙公,本將這去見見那衛磐,倒要問問他意欲何為?”
此刻,魏符顯然還未從趙戩方才國事為先的“感動”中迴轉過神,聞聽衛磐不顧大局,只覺義憤填膺。
“魏將軍,且慢。”趙戩目光微動,喚住了魏符,嘆了一口氣,道:“並非衛君慳吝,去也沒用的。”
“還是向翼都求援吧。”趙戩想了想,抬起一雙堅毅的目光,拱手道:“魏將軍,可否代老夫回一趟翼都,向晉君陳說利害,老夫以為以諫議大夫靳才一人之力,難以勸動君上。”
魏符遲疑了下,道:“末將倒是能跑一趟,只怕這一來一回,耽擱了大事。”
事實上,他剛剛兵敗,原不想回去,直面千夫所指。
趙戩沉聲道:“請嚴仙師隨行,預計最快明天就可回來。”
卻是剛剛想到的一節,如果能讓魏符一同回程翼都,向晉君陳明他的一番“良苦用心”。
有魏氏一族的聲援,也可稍稍抵消他違抗王命的後遺症。
魏符不疑有他,面上顯出一股鄭重之色,拱手道:“既然趙公信任末將,末將這就回一趟翼都。”
“將軍高義!”趙戩讚了一聲,令親兵請來了心魔宗的嚴雲,簡單敘說了下事情經過,然後,目送魏符隨著嚴雲離了晉軍大營。
重回中軍大營,迎著糧曹官的再次問詢,趙戩沉吟了下,道:“若以小槲供應軍糧,可能支應幾天?”
那糧曹官眉頭皺緊,思索了下,道:“可多支應個三五天,只是……軍中士卒恐有怨言啊。”
趙戩目中冷色一閃而過,正要開口,說“只管以小鬥支應,本帥自有主張。”
就在這時,一旁恭謹侍立的掌軍書記,畢皓,連忙截住了話頭,道:“趙公,我軍原就思鄉情切,士氣低迷,眼下又經數日苦戰,傷亡慘重,已是怨氣鬱心,如再行此險惡之策,恐怕有譁變之禍啊。”
顯然,這位趙戩軍中的智囊,一眼就看出了趙戩“借汝人頭一用”的手段。
這卻是在提醒趙戩,這種把戲一旦沒有玩好,恐怕會引火燒身。
趙戩面色變幻,終究嘆了口氣,道:“罷了,左右明天,翼都就有訊息傳來……心魔宗的常仙師呢?本帥去見見。”
口糧只餘三天,唯今之計,只有藉助仙道力量,多多轉運糧草,渡過匱糧窘境。
晉國·翼都
宮苑之內,雖已入夜,然晉君議事的武德殿內,燈火通明,人頭攢動,晉國文武公卿濟濟一堂,議論紛紛。
“簡直是膽大包天!”這時,一個白髮蒼蒼,身著錦袍華服的大臣,狠狠砸了砸手中的柺杖,怒道。
此人是晉國宗伯——姬元愷,雖年過古稀,但老當益壯,見識過晉國宮廷不知多少大風大浪。
這時,一箇中年胖官吏,譏笑道:“他趙大司馬專橫跋扈,威福自用,非止一日,如今卻是連君上之命,都敢不放在眼中了。”
此人是智氏一族族長,晉國太宰智卓的族弟——智達,官居晉國小司徒。
然而,如出身魏氏、韓氏二族的公卿大臣,都是出奇的沉默。
位居首位的太宰智卓,偷偷看了一眼,上首老神在在,臉色看出不出喜怒的晉君,拱手道:“君上,趙公所請不無道理,蘇國崛起之勢已顯,一旦撤軍還都,中州局勢定然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