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淳于朔放下弓箭,老將冷硬麵容之上,有著睥睨四顧的神情,眺望著蘇軍源源不斷地衝上鄭軍艦舟,大批鄭國軍卒倒在血泊之中,心頭也不由生出幾分喜悅,道:“此戰盡歿鄭軍三萬驍卒,算是為蘇鄭之戰開了個好頭。”
而此刻蘇照也從洪河水下而出,望著手下蘇軍驅殺鄭國軍卒,面色倒是平靜非常。
此戰自午時而始,到暮色垂落時分,方才收尾。
只見洪河之上,鮮血浸染整個河面,為數不少的鄭國舟船燃起火光,夕陽披落,火光彤彤,倒映水中,一時絢麗難言。
是夜,青浦縣縣衙
樑柱之上,火把簇簇燃起,衙堂之中燈火通明,蘇照端坐衙堂之後,道:“淳于將軍,戰果可曾統計出來?”
淳于朔道:“鄭軍三萬禁軍驍勇盡喪,五千舟船水師,三千二百四十六人被俘,繳獲大小船隻一百一十五艘,弓箭、輜重不計其數。”
“我軍傷亡呢?”蘇照凝神問道。
淳于朔言及於此,臉上也難掩喜色,道:“鄭軍不知何故,戰力遠遠低於我軍,我軍死傷不過六七百人。”
淳于朔原本以為,縱然一戰可盡歿鄭軍,但蘇國軍卒也要傷亡個幾千人,卻不想竟取得這樣輝煌的大勝!
以不及千之傷亡,軫滅鄭國三萬驍銳,縱觀戰史,也是罕有。
蘇照點了點頭,道:“傷亡軍卒要善加撫卹,受傷者更要全力救治。”
淳于朔不知鄭國軍卒戰力為何萎靡不振,他卻是知道,閻先生前天就密報於他,不得不說,這位閻先生真是膽大。
難道就不怕人道龍氣反噬?
顯然掌握著人道龍氣的某種特性。
蘇照收回神思,道:“接下來,整頓鄭國舟船水師留下的船隻,我們要沿河而下,繞襲穎陰之後,那裡屯駐著鄭國北寇大軍的百萬糧草,若下穎陰,鄭軍軍心勢必動搖,到時,孤要看看龐灌何計可施!”
淳于朔聞言,抱拳道:“謹遵君侯之命!”
時光匆匆流逝,轉眼又是兩天過去。
夜深人靜,洪河之上,舟船連綿,沿水而下,蘇國樞密院副樞密使淳于朔站在舟頭,看著前方的錦袍少年,道:“君上,明日凌晨就可至穎陰城了。”
蘇照此刻正在操縱水流之力幫助舟船朝下游,道:“以龐灌之謀略,七八天時間沒有訊息,就知事有變故,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將軍可有把握,一天而下穎陰。”
淳于朔沉吟片刻,提議道:“如命我軍換成鄭軍旗幟、號服,以那左監門將軍蒯度之令牌,或可試著騙開城門。”
蘇照道:“老將軍此策與孤之想,不謀而合。”
“如賺城不成,就只能搶攻穎陰郡城,如龐灌回援,就有著兩天時間。”淳于朔道:“兩天出其不意之下,攻下穎陰郡城,當不是難事。”
蘇照慨然道:“將軍有信心就好。”
而隨著夜色漸深,前方穎陰郡已經遙遙在望。
而石荊關前的鄭軍大營——
帥帳之中,帥案之上還亮著一盞油燈,鄭國大司馬龐灌早已卸了甲冑,只穿一件便衣,此刻就著燈火,手拿一本兵書看著,這位兵家門徒,蒼老、峻刻的面容上,溝壑縱橫。
龐灌原是鄭國一普通農家之後,父因兵戎之事,早喪軍中,龐灌由其母一手撫養長大,其母出身於刑名小吏之家,家中儲書甚多。
龐灌少時性情木訥,不與同齡稚童嬉鬧,嗜讀兵書,更喜垂釣於河畔柳樹之旁,當時,木訥少年一手持釣竿,一手讀書,至餌料盡,日暮方歸,因專心讀書,常至空手而無漁貨,時人奇之。
後遇當時兵家尉遲盛遊歷至鄭國,乘舟而上,遇到垂釣的龐灌,愛其沉靜、樸拙品格,收其為徒,授其兵家軍爭將略,穿其武道。
“什麼時辰了?”龐灌揉了揉眉心,放下掌中書卷,抬眸問著一旁的親兵。
“回龐公,戌正時分了。”
龐灌手捻頜下鬍鬚,臉上現出一抹深沉之色,喃喃道,“酉正時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