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蘇照在視察講武堂之籌備進度之時,溫邑城東,宗伯蘇茂府上,蘇茂下了朝,回到家中,這是一家佔地數頃,亭樓座座,庭院深鎖的大宅院。
門口的兩個石獅子,一人多高,廊簷之下,家丁列隊而迎。
整個大功坊,若論奢華,當屬宗伯蘇茂宅邸屬第一。
“老爺下朝了……”門口的一個老管家,躬身喊了一聲,頓時朱漆銅釘的兩扇大門,豁然開啟。
蘇茂下了馬車,在幾個僕人的攙扶下,跨過高及膝蓋的門檻,繞過中庭假山,走過一段長長的迴廊,進入蘇府。
這時鶯鶯燕燕之聲傳來,卻是十幾個容色嫵媚的少婦,圍攏過來,
蘇茂神色不屬,揮了揮手斥退這一群鶯鶯燕燕,道:“老爺我還有事,你們都回去歇著吧。”
步入花廳,落坐在一張鋪著羊絨薄毯,檀木製的椅子上,用了一盞茶,蘇茂抬頭問著一個著綾羅綢緞,管家模樣的老僕,“小公子呢?”
蘇茂今年五十有七,娶著約二三十房小妾,育有四子三女,其中兩子在地方郡縣擔任佐吏要職,一子經營米行生意,這几子都已頂門立戶,開枝散葉。
只有小兒子蘇壽,是蘇茂四十得子,一直養在膝下,因為年前和袁彬之子袁燁發生衝突,就跑到南三郡的豐樂郡避禍,於是,廣置田產,作為別苑。
蘇茂平時生活奢靡無度,但因為掌握著公室族田收支,又加之權勢在身,倒也無人敢過問。
老僕面色猶疑著,回道:“六公子和孟大人和範大人家的公子、小姐,正在桃香樓聽曲。”
蘇國這些公卿子弟也有自己的交際圈子,袁彬沒有倒臺之前,泰半都是圍攏在袁燁身旁,蘇壽和袁燁不對付,被教訓過幾次後,就躲到了豐樂郡這等蘇國論富庶可稱第一的大郡逍遙自在。
而今袁氏倒臺已有一段時間,蘇壽又再次回到了溫邑。
“叫他回來!”蘇茂臉色鐵青,重重砸了砸手中的柺杖,蒼聲道。
這時,麝香暗浮,珠簾嘩啦啦響動,一個著淺紅色對襟襦裙,梳著桃心髻,年方二十六七,翹臀渾圓,胸前飽滿的花信少婦,在幾個丫鬟簇擁下,來到蘇茂身前,伸出一節雪白藕臂環住蘇茂脖頸兒,巧笑嫣然道:“我的爺,出什麼事了,臉色這樣難看。”
說著,就坐到蘇茂腿上。
蘇茂看清來人,是他十九房夫人——珠兒,說來還是他使了一番手段,從一個老實巴交的鐵匠手中搶來的。
此刻下人都已被屏退,周圍都是丫鬟,蘇茂也不避諱,將一隻蒼老的大手伸入抹胸,輕重遊移著,皺紋叢生的老臉上憂色不減,感慨道:“朝堂風高浪急,老爺我如今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啊。”
珠兒聲音漸有幾分異樣,微微喘著氣,面上媚意橫生,道:“老爺為君侯宗親,族中長者,這風浪再高再險,也不會波及到老爺才是吧,老爺,給我說說,我給您拿拿主意。”
卻不想蘇茂叱了一句:“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
不過,話雖是這麼說,但這不安憋在心頭實在厲害,嘆了一口氣,說著早朝發生的事情。
“匿名舉告?”珠兒眸光閃了閃,纖聲道:“老爺未免過於擔心了吧,哪個敢匿名舉告您啊,升斗小民往往膽小怕事,就是給他們個膽子,他們也不敢。”
蘇茂搖了搖頭,卻沒有這麼樂觀,喃喃道,“雖說這些年,老爺我做的那些事,都儘量不留下把柄,可難保有一兩件沒有處理乾淨尾巴,讓人給捅出來,我們這個君上,又是個刻薄的……”
珠兒伸出一根纖若蔥管的手指,放在蘇茂的嘴唇,輕笑道:“老爺,這種話可不敢亂說,小心隔牆有耳。”
蘇茂面色微變,就訕訕一笑,道:“是我老糊塗了,不過,君侯想要動我,也沒那麼容易,有蘇一氏子弟泰半受我恩惠,如果無故動我,難堵悠悠之口。”蘇茂說到此處,頓了頓,覺得這話底氣實在不足,他對有蘇一氏子弟如何,雖談不上頤指氣使,作威作福,但這些年也是被人戳了不少脊樑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