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水浸泡過全身,溫暖的感覺漸漸熨帖了她方才慌張的心情,想著今夜發生的事,這才漸漸地回味出一點隱秘的興奮來。
到底是十來歲的孩子,縱然平日裡再如何乖巧,內心總也渴望冒險一回。雖然捱揍的時候是慘了些,不過想來燕賀他們已經將王公子救了出來。肖珏既然出現在這裡,說明身契的事也進行的很順利。
遊花仙子的託付,就快要成功一半了。
就算是再過許多年,想起這件事的時候,都是足夠令人自得的快意。
她洗乾淨身子,對著鏡子艱難的給自己背上灑了一層金瘡藥,又換上了店家送來的衣服。才小心翼翼的摘下了面具。
方才莊戶上的人來強行摘掉她面具,雖然沒能得逞,卻讓面具勒的深了些,臉上都出現了痕印,嘴角也有隱隱的淤青。
禾晏嘆了口氣。
她用帕子擦了把臉,聽見有人在門外敲門,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戴好面具,道了一聲“來了”,才去開門。
門開了,肖珏走了進來,瞧了她一眼,道:“好了?”
禾晏點了點頭。
他目光落在禾晏身上,忽然扯了下嘴角:“有件事我很好奇。”
禾晏下意識的回道:“什麼事?”
“你真的是因為相貌醜陋,才戴上面具的嗎?”他慢悠悠的開口。
明亮燈火下,少年輪廓優美,一雙眼睛如秋水動人,卻有著洞悉一切的明亮。禾晏剎那間都差點叫出聲來,然而馬上,她就守住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當然。”她甚至學著肖珏的樣子冷笑了一聲,“不是人人都生的如懷瑾兄一般風儀俊美。”
被向來默默做事的禾大少爺突然炸毛般的回敬了一句,肖二公子也噎了一噎。緊接著,他微微揚眉,漫不經心道:“也是。”
禾晏:“……”
他轉過身,叫禾晏:“已經好了就走吧。”
禾晏問:“去哪兒?”
“入雲樓。”
……
入雲樓裡燈火通明,閣樓裡,花遊仙有些緊張的看著房門。
屋子裡還坐著一干少年,塌上躺著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這年輕人生的很是羸弱清秀,已經換過了衣裳,臉上卻仍舊落下了傷痕,乍一眼看上去,還有些狼狽。此刻緊緊閉著眼睛,正在昏睡。
“已經粗粗替他包紮上過藥了,”林雙鶴搖搖扇子,“都是皮外傷,只是這位王公子身子太弱了些,才會看起來有些可怕。等休養些時候,就無大礙了。”說罷,又側頭小聲嘀咕了一句,“說好日後只為女子行醫,還沒出師就先破例了,哎。”
花遊仙對著林雙鶴屈身行禮,“多謝林小少爺。”
“應該的,遊仙姑娘不必多禮。”林雙鶴笑道,對姑娘,他向來態度很好。
童丘石只是為了折磨王生,倒沒想過一開始就把他弄死。畢竟他還想留著王生來要挾花遊仙,是以王生還能活著。
門開了,眾人眼睛一亮,很快又黯然下來,進來的是丁媽媽。丁媽媽亦有些慌亂,絞著帕子低聲道:“要不遊仙,你還是趁現在童公子沒發現,先帶著王生離開金陵得了。”
這一行人帶著傷痕累累的王生來入雲樓時,丁媽媽也嚇了一跳。但這個時候往外趕人王生無疑是死路一條,便只得放他們進來。丁媽媽也不清楚這些個小公子的身份,只道是金陵城裡的富貴少爺貪玩,來做這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樂事。
只是樂事瞧著激盪,後患卻無窮。她在樓下心不在焉的應付客人,終究覺得紙包不住火,此事非同小可,便上樓來說話。
花遊仙搖了搖頭,“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況且遊仙和王公子走了,媽媽你要怎麼辦呢?童丘石必然不會放過入雲樓,他既然敢放火燒入雲樓一次,就敢燒第二次,難道要為了遊仙不顧其他姐妹的生死?”
“那你想怎麼辦?”丁媽媽急了。
“童丘石要的是我,”花遊仙看了一眼塌上的王生,神情柔和下來,“只要我聽話,央求他,王公子就有救了。至少他能平安離開揚州就很好。”
“而且……”花遊仙遲疑了一下,“有一位小少爺還沒有回來,若是他落在了那些惡人手中,如果我和王公子一走了之,他們說不準會將氣發洩在小少爺身上。我留在這裡,童丘石也許會看在我的份上,放過他們。”
此話一出,屋中少年們頓時變色。
“那還是不必了。”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隨即門被開啟,兩個少年人走了進來,前面的白袍少年神情懶倦,“還不到用犧牲你的地步。”
“懷瑾!”
“禾兄!”
屋中頓時響起了七嘴八舌的聲音,眾少年“呼啦”一下圍上前來。
“我就知道懷瑾兄一定能將禾兄救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