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吃。”男子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什麼?”她道:“你是不是在騙我?隨便找塊石頭跟我說是糖?”
禾晏聽見對方的聲音,帶著一點淡淡的悵然,“這顆糖,世上只剩最後一顆。很甜,但你不能吃。”
“你是不是有病?”禾晏從不知自己是這樣得寸進尺的人,她想這人一定脾氣很好,心腸很軟,才能容忍自己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胡鬧,她道:“很甜又不能吃,世上只有一顆,這是陛下御賜的不成?”
她沒有看到,坐在她身邊的俊美青年,低頭淡然一笑,道:“比御賜的還要珍貴。”
禾晏趁著對方不注意,飛快的扯開糖紙,塞進了嘴巴。
“你……”他愕然。
“我已經吃了,嚥下去了!”禾晏耍無賴。
對方沒有回答。
這是她人生中收到的第一顆糖,糖的味道很古怪,混著她的眼淚,好苦,她想,那就這樣吧。
“雨是不是停了?”她沒有感到雨絲飄落在身上,伸手胡亂抓了抓,詢問身邊人。
身側的青年一直單膝跪地,為她撐著傘,傘面不大,他大半個身子已經淋溼,稜角分明的側臉,睫毛沾了細密的水珠,將眸光氤氳出一層淺淡的溫柔。
“停了。”
“天上有沒有月亮?”
天色沉沉,一絲星斗也無,哪裡來的月亮?
他答:“有。”
“外面……是什麼樣的?”
“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
禾晏露出了今夜第一個微笑,“真好。”
她聽見身側的人問:“不想死了?”
“不想了。”
“不想死就回家吧。”他道,一把將禾晏拉了起來。禾晏下意識的要抓住他的手,那隻骨節分明的,修長的手已經極快的鬆開。
肖珏走到飛奴身前,低聲吩咐:“人送到大嫂房裡,讓大嫂送回去,我是男子,不便出面。”
飛奴應下。
要走時,忽然又加了一句:“警告許之恆,叫他別做的太過分。”
這是要為禾晏出頭的意思了。
飛奴過來,要扶著禾晏,禾晏似有所覺對方要離開,伸手探向那人的方向,她道:“……謝謝你,你是誰啊?”
他沒有說話,禾晏只來得及抓住一片袖子的一角,從她手中滑過去了,冰涼而柔軟,像月光一樣。
明明什麼都看不見,但她恍惚看見了光,溫暖又涼薄,熾熱而明亮,沒有半分責備,耐心的、包容的、一眼看穿了她所有的秘密,又將她溫柔包裹。
她到最後也不知道對方究竟是誰。
那是禾晏度過的,最糟糕的一箇中秋,滿身泥濘,蓬頭垢面,與絕境只差一絲一毫,慶幸的是,月亮一直在她身邊。
那天晚上沒有月亮,但那天晚上的月色真美,那點纖薄而柔軟的光,一直溫暖了她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