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疲力竭,禾晏在石頭上坐了下來。
雨下的小了些,綿綿密密的打在人身上。年輕女子仰頭看向天空,彷彿能看見月亮似的。只有雨水順著臉頰滑下來,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
“莫作江上舟,莫作江上月。”
“舟載人別離,月照人離別。”
對於這個人間,她並沒有什麼好留戀的地方。唯一的不捨,就是今夜沒有月亮。
禾晏慢慢的站起身來,摸到手邊的布帛,布帛被系的緊緊地,她往下拉了拉,很穩,應當不會斷開。
一腳踢開了石頭。
……
被擰成繩子的布帛應聲而斷。
禾晏猝不及防,摔倒在了地上。
滿地的泥濘濺在她身上,她怔然片刻,突然明白,這根布帛斷掉了。
竟然斷掉了?
一瞬間,她的心中,難以抑制莫名的委屈和酸楚,哽咽了一刻,接著小聲抽泣,再然後,趴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禾晏很少掉眼淚。
一個將軍,掉眼淚是很影響士氣的行為,戰場上,她永遠要保持自己自信滿滿精神奕奕的模樣,好似沒有任何人和事能影響到她的判斷。等不做將軍時,再想要掉眼淚,便自己都覺得自己矯情。
可人總有脆弱的時候,被冷落的時候可以忍住,失明的時候可以忍住,聽到侍女嘲諷奚落的時候可以忍住,被婆母暗示成為拖油瓶的時候可以忍住。
但如果連尋死都不成,連布帛都要斷掉,她就會忍不住了。
眼淚滾燙,大滴大滴的順著臉頰沒入身下的泥土,分不清哪是雨哪是淚。
她哭的撕心裂肺,陡然間,聽得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是個男子的聲音,風雨裡,嗓音低沉悅耳,帶著幾分不耐煩,問:“你哭什麼?”
禾晏的哭聲戛然而止。
肖珏看著眼前的女人。
這是個尋死的女人,渾身上下都寫著狼狽。穿著白色的裡衣,卻拿了件紅色的外裳,外裳連腰帶都系反了,許是路上摔了不少,衣裳都磕破了幾條口子。她的臉上亦是髒汙不堪,跟花貓似的,到處是泥。
肖珏自來愛潔,只覺得這一幕十分刺眼,終是忍不住掏出一方白帕,遞過去。
那女人卻沒有接,做出一個防禦的姿勢,問:“你是誰?”
他意外一瞬,注意到對方的目光有些遊離,思忖片刻,收起帕子,蹲下身問:“你看不見?”
女人愣了一下,兇巴巴的回答:“對!我是個瞎子!”
說的趾高氣昂。
飛奴站在他身後,就要上前,肖珏對他輕輕搖頭。
禾晏警惕的握著拳。
不過是想要靜悄悄的上個吊,現在好麼,布帛斷掉了,還被陌生人看到了窘迫的情狀。為何老天爺待她總是這般出人意料?
肖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彎腰撿起地上的飛刀,方才,就是他用這個擦斷了樹上的布帛。
“你想幹什麼?”禾晏問。
肖珏:“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