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當風,俊逸身影踏雲而來,驚呼聲中,芝蘭玉樹般的人在灼灼紅衣前翩然落地。
“閣下是……”
被打斷談話的官員皺眉,隻眼前這人周身的皇室貴胄氣勢還有矜貴不容褻瀆之姿讓官員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陰影之下,突然出現的公子,一雙狹長丹鳳眼淡然勾人,如上天精心雕琢得近乎完美的妖豔容顏讓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他站在何處,何處便因他而增添了無上風光與尊榮。
萬眾注目,還有人群中一些痴戀垂涎的視線讓韓君遇心生厭惡,他面上不顯,依舊是平淡柔和的。
“玄月二皇子韓君遇。”
話落,平地驚雷。饒是良好的教養和天家威嚴鎮壓,所有百姓,甚至是官員和侍衛都詫異萬分,嘈雜四起。
是二皇子!
自幼在外遊歷的二皇子竟然有如此天人之姿!
侍衛們再三控制現場,才恢復了安靜。
韓君遇擋在靳菟薴身前,若有若無地隔絕所有光線,他問起那幾位端著靈牌的人,“大人這是作何?”
這位官員在侍從的核認下已經確定了此人是二皇子,甚至二皇子本人要比官圖上還要驚豔。他微微低頭,稍微避開二皇子身上迫人的氣勢:
“回二皇子,此俱為我玄月在邊境小國一戰中犧牲的烈士。東臨商水祝將,身中二十一箭,血盡而亡。花巖徵琉杜家巷杜統領,身中八箭,一劍穿膛而亡。國都趙侯爺次子趙先鋒,刀劍傷口未能計數,劍入喉……”
官員僅僅講了幾位為國捐軀的將士,就已經帶動百姓們的國魂,全場肅穆。他在靈牌的首位向韓君遇,或者說是韓君遇身後的靳菟薴跪地,霎時,所有的將士一起跪地,百姓們也自覺默默伏地。
“臣自知有罪,在寧紓郡主入玄月這樣的大喜日子,驚動先驅靈牌實為冒犯不當之舉。大國相鬥,君子之爭強者勝,我玄月胸懷坦蕩,沙場恩怨鐘鼓銷,犧牲的將士死得其所。玄月與南紅是旗鼓相當的戰友,亦是盟軍,皇家盛迎看重寧紓郡主,定不會讓寧紓郡主在玄月大地上受到一絲怠慢。”
“然而,玄月顧全兩國友好的同時,也不能寒了護國為民將士的心。三千將士屍骨未寒,家中親眷還在以淚洗面,寧紓郡主身邊這一批隊伍,每一人都是痛楚的來源。臣自認做不到允這些手中沾滿玄月將士熱血,腳下踩過玄月將士烈軀之人進入玄月。百日尚且不到,烈士亡魂還留玄月徘徊,如何能讓烈士們心有不甘,亡魂不寧過了奈何橋去?”
陽光甚涼吶。
靳菟薴打了個寒顫。
為首跪地的官員將一切罪名擔在自己身上,以犧牲的將領亡魂為由,話語是那麼大義凜然,義正言辭。他還在講訴將士如何忠君愛國護民,玄月也是大度君子不計較戰場之上的殺戮,只是心不忍……
真是……冠冕堂皇。
口口聲聲講玄月君子之戰,若真是如此,這些靈牌根本不會出現!什麼愛國之心不能忍受劊子手踏入家園,可別忘了,這些死去的玄月將領手中,同樣沾滿了南紅將士的鮮血!
南紅舉行邊境戰爭傷亡將士哀悼典禮的時候,靳菟薴雖遠在邊遠小鎮未能參與,聽到訊息,她痛心到哭暈在小鎮的巷子裡。醒來,一位老婆婆送了她一袋花種,告訴她,要懷有希望,才能無愧於先人的犧牲。
留在戰場之上的將領中,更有從小到大陪伴她的霍伯伯,霍寅客的父親。
那樣一位在軍中厲聲厲色的長輩,喝醉酒了會跳舞耍劍。心情極好的話,一手攬住小靳菟薴,一手鉗了小霍寅客,帶著他們兩個飛到山坡上,嚷嚷著要看日出。最後,還是霍將軍疲累睡著,小靳菟薴和小霍寅客在山坡打鬧拌嘴,偷偷溜回家去,急得霍將軍以為孩子丟了,滿山坡亂躥尋兩個小崽子。
那樣的霍伯伯,也是身負重傷,傷口都數不清,榨乾最後一絲力氣,血盡而長眠的呀。
還有那些數以千計,靳菟薴沒有接觸過,但一定也是有人愛著思念著的南紅將士不在了啊。
他們的亡魂,又怎麼算?
袖子裡的手指止不住顫抖,靳菟薴竭力穩住身形。她不能,絕對不能露出一點退怯或是軟弱出來,這裡的所有人為玄月犧牲的將士而沉寂,她一人,便是不能言不能對峙爭論,她也要堅挺站立,為南紅而戰。
所有人都靜靜注視她站的方位,擋在她身前的背影,這個清冷高貴如九天之上玄月的男子,就是她要和親的人。
靳菟薴保持住沉重的頭顱高揚,在質問逼迫聲中,身前的男子晃動衣襟,他轉了過來。
這是一張如何驚豔絕倫,要人看見了就心房加速跳動的面容啊。
靳菟薴呆住了。
“寧紓,當作是向百姓們表示的心意,這些人你便遣散了,如何?”
清冷悅耳的聲音從單薄的唇齒間吐出,明明是親和溫柔的,靳菟薴卻像是被什麼東西蜇了一下,她徒然退後一步。
她退後了一步?
韓君遇因這一點的推拒,心裡開始不耐,他溫和地抬腳上前,面上的淺笑足以讓任何一個人沉淪不知今夕。
“別擔心,寧紓。你是我的皇妃,我會護著你,我們一起回國都。”
他向她走近,她在無意識後退,他的心裡已經生了惱意,偏還有人插進他們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