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抬頭,這一聲沒有停頓的答應觸動靳菟薴的心絃,她想要說些什麼,那一雙如玉大手卻是輕按在她的腦後,柔和的一下一下,“我陪著燈燈。在半紅小鎮是你把我救回來的,來到這京城遊歷,見識權貴富庶人家也算是不虧。此間並沒有什麼好留戀的,我自是跟著燈燈一起離開,你可不能拋下我呀……”
“阿語……”
靳菟薴撲向花解語,身後撫順的大手一下下傳來,讓她甚感安心。靳繁霜有二哥哥疼,她也有自己的阿語願意一起同行,她不是沒人疼的可憐鬼。
“乖。”
輕輕呢喃,花解語攬著纖細身姿的手更加用力了幾分,到底怕被發覺異樣,收著幾分力氣,只牙間狠狠抵著。
靳菟薴對女裝花解語的好,他不是不知曉。有時甚至還會覺得有些惱怒。‘韓公子’對她那麼好,給她喝只有他才能飲用的茶水,請她品嚐世間僅有的忘塵雲袖,日日護送她回將軍府,就連離開京城這樣於他百害無一利的要求也答應下來了,可是靳菟薴依舊對‘韓公子’留有一份疏離。
不爽,憑什麼靳菟薴對‘韓公子’沒有對女裝花解語上心!
女裝花解語不能再留了。
他既然已經將靳菟薴視為己物,且為之忍耐容讓了那麼多,靳菟薴沒道理不拿出一份完整的心意來回報他。待去往玄月,在他的地盤之上,再不會有女裝花解語,而靳菟薴的心間必須滿滿的都是他。
花解語為這一即將實現的掌控欲感到痴狂,忍耐著,他在她光滑柔順的墨髮上印上一吻,鬆開懷中的溫軟,笑著道:“還說靳繁霜沒欺負你,自打你推門進來,這張小嘴的弧度就沒上揚過。”
輕輕嘆一口氣,靳菟薴擠著花解語,“我只是有點不捨得。這方天空之下的土地,原來我是眷戀著的。”
“嗯?你不厭惡這裡了嗎?”有些驚訝。
搖頭,“我好像是突然間明白,又像很多次一點點的感悟累積,這才慢慢將心胸開啟。之前我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有一天,我在半紅小鎮意外撿到了美人,重新拾起名為勇氣的珍寶。”
意識到靳菟薴在講自己,漫不經心的花解語心中突然緊張起來,一種狀似害羞的感覺逐漸升騰,只聽他的小兔子緩緩道來:
“天空其實很寬闊,不用上馬疾馳去開拓視野,只需抬頭,便能夠看到更多。父親的冷情之下,許是有苦衷或別有用心,至少我安好地活了這麼多年。祖母雖然厭惡我為難我,將軍府小姐們該有的一樣沒少我,讀聖賢書,學經商道,悟處事理,銘將軍府家訓,也是盡心盡力的教導。”
“隨著歲月流逝,很多事情的答案慢慢浮出水面。母親一如既往深沉的愛意,父親和祖母至少不會真的推我入地獄,突然重拾的祖父的寵愛,姐妹之間別扭但也真誠的情誼……這些,都在歲月長河之下緩緩流淌,就連過往也因此時心境的改變,在記憶之中也不似之前那般冰冷,竟還泛著絲絲暖意……”
微弱燈籠燭火中的靳菟薴嘴角是帶著笑的,這樣溫和柔美,讓花解語不忍打碎。若是靳菟薴是因為他而露出如此溫婉的笑容就好了。沉浸在回憶之中的靳菟薴並沒有發覺,身後花解語的目光是何等深沉。
既不想打破靳菟薴美好的笑,卻也不想讓靳菟薴的小嘴一直念著別人的好,他的指尖纏繞住那一柔軟小指,“既如此,你還要走?”
點頭。
房門外,侍女輕叩,“郡主,晚膳已經備好了。”
橘黃早已完全消散,視窗外一片灰濛,腿邊的兩盞龍頭燈籠的光芒恰好給兩人圈在昏黃之中。這個時辰,怕是晚膳已經備好了有一會兒,侍女才前來請示。
用另一隻小手勾來燈籠,靳菟薴邊動作邊輕聲道,“可我總要去為自己、為母親爭取。”
“蒲……”
一盞燈籠被靳菟薴熄滅,房中的明亮驟減一半,花解語抓住她的另一隻手下意識更加緊了。
另一盞燈籠也被吹滅的時候,黑暗之中,他們的手還牽在一起。
靳菟薴看不見任何東西,但是手心傳來的緊緊歸宿感讓她知道,阿語就在她的身邊,她仿若還在明亮之中,動作絲毫沒有停頓,靠近到花解語面前,“錦衣玉食,逆來順受也可過,卻不是自在人。既來人間走一遭,怎麼過,總也得是自己做主。”
黑暗中,花解語屏住了呼吸,靳菟薴不會知曉,她的面容此刻就差一本書冊的距離,便要觸上花解語的臉龐。習武之人,他的夜視能力自然有訓練,他甚至清晰地看到濃黑之中一張一合的櫻粉之上,還有晶瑩的水光瀲灩。
說出這樣脫塵話語的靳菟薴,在他將靳菟薴歸納為自己的所有物之後,靳菟薴這輩子都不可能自己做主掌控她的人生,她只會是他的小兔子。
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嘴角毫不掩飾地懸著,他牽著靳菟薴走過一片黑暗,往房門口去。
房門推開,光明再次包裹二人,靳菟薴的手依舊在花解語的掌控之中。
看吧,不論是明或暗,靳菟薴怎麼也逃不出他的手心,什麼自己做主的言論,呵,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