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不在閣樓,”侍女被霍寅客強硬的氣勢有些嚇到,她微微退後點回話,“這幾日,郡主一直都是晨間外出,到晚上才歸來。”
劍眉深深皺起,“她身體無礙嗎?出去見何人?花解語可有跟著?”
一連串的問題讓侍女束手無策,偏霍寅客還急著逼問,“說呀!她人在哪兒!”
“小霍公子……您讓奴婢先回答哪一個……”
“一個一個答!”
侍女被吼了一嗓子,眼角帶瑩花,“郡主身體無礙,解語姑娘回來又離開……郡主,郡主見了何人,奴婢們一概不知呀……”
侍女是真的有些怕了,見小霍公子的臉色越發陰沉,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霍公子息怒!”
息怒?
霍寅客只覺得天旋地轉,快要不知今夕何夕了。
他想著去到藏刀鎮,為軍中請來那名鐵匠,好去大將軍面前邀功,證明他霍寅客並不是沒有作為的人!他要讓大將軍對他有信心,允了他深夜的求娶!
如今,藏刀鎮裡險些喪命,用了請鐵匠的唯一保命符,卻仍然未能請來鐵匠。狼狽歸來,痛心發現在靳菟薴艱難的日子裡,在她需要有人站出來保護她、為她說話的時候,他這名最忠誠護衛卻不在!
竹籃打水一場,原來是這番滋味!
滿懷期待地想要求個美滿,拼盡了全力,到最後卻發現所做的努力都是白費功,就連最想求的,也離他越來越遠。
腳上似乎灌了千斤的鐵水,一步比一步沉重,霍寅客失魂落魄地從閣樓走出。
小徑間,靳繁霜和侍女望著他的背影好一會兒,硬是沒看出那人是誰。
“該不會是某個下人吧?”侍女猜測到。
“笨蛋,他身上的衣物可不是尋常人能穿的。”靳繁霜翻了個白眼,不再看那人的背影,“倒像是個喪家犬?”
“小姐,哪有您這樣損人的!”侍女嘀咕,“不過,他確實好像是淋雨水蔫了的大狗。”
“噗嗤——”這下,靳繁霜笑了,她贊同地拍拍侍女的腦袋,笑聲傳向遠方,震碎一地日光。
城門外,衣衫襤褸的霍寅客便是灰頭土臉,也被百姓們認出;從心間萎靡、失落自責的霍寅客,便是金裝在身,也未能讓人認出他是昔日那個英姿颯爽的小霍公子。
情之一字,讓人生,叫人死,更能摧毀人心。
恍恍惚惚的霍寅客一路往東苑而來,巡邏的侍衛們見著小霍公子這幅失心的模樣,饒是他們心性再強,也多多少少感到詫異。
百年古樹半撐天,肅穆書房風寂寂。
大將軍的書房外,像是沙漠中迷失方向的苦旅者一下子尋到了希望,霍寅客站在房門正面,咚——的一聲,是骨與地的聲響。
這一瞬,風停雲止,落葉滯,氣流塞,巡邏的侍衛腳步皆頓。
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兒面上有千金,眾目睽睽下,霍寅客的一跪,讓所有人錯愕。
小霍公子是誰?
小霍公子五歲訓烈馬,八歲獵雪鹿,小小年紀便跟著霍將軍幾次剿匪,去到邊境戰場上生猛殺敵,逼得敵人拜天求饒,直呼“南紅將來的第二戰神”!
而現在,他們的年少英雄竟垂頭喪氣地跪地不語。
書房內,與大將軍議事的大臣不由錯開視線,透過窗戶去瞧外間跪地的小霍公子,就連他們都察覺到小霍公子在書房外的所作所為,然而大將軍卻絲毫不動容,臉色依舊,沉聲點人彙報戰況。
傍晚十分,大將軍議事完畢後,目不斜視地從霍寅客身旁離開,留下眾人面面相覷,紛紛從霍寅客身邊靜默離去。
月明星稀,不聞鳥鳴。
大將軍的書房早已經人散,房內空無一人,唯有房前兩盞燈籠點著燭火,昏黃打在房門前霍寅客的身上,讓霍寅客感到一絲落寞的暖意。
他的靴子內,因有水汽沾染,加上跪了一下午,腿腳僵硬,此時已經發冷到沒有知覺。身體已經傳來告罄的訊息,霍寅客還咬牙堅持,勢有撞破南牆的架勢。
大將軍雖然沒有說一句話,可霍寅客不願放棄,不能認輸。他只覺得,若他就這麼倒下了,這一輩子,便娶不到他的小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