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人生來便是註定要伏低做小,要聽從命令,更別說是為所謂的主子獻上性命。
斷蕎的捨身相救,當得靳菟薴的一跪。
濃蔭下,斷蕎含著感激的淚花扶起靳菟薴,她自小就是在暗無天日的集中營艱難生存,為了走出集中營,日夜的訓練廝殺早已經將她的女子心性一起廝殺泯滅掉。可是她來到了小夫人身前,見證小夫人一路的艱辛,早就鈍化的心慢慢復甦,讓她知道自己還是有血有肉,會哭會笑會心痛的。
“郡主請起,為小夫人,斷蕎心甘情願。”
“感激之情,無以言謝。”靳菟薴慢慢起身,將食盒遞向斷蕎,“這是我為母親做的點心……”
見到點心,斷蕎為難起來,大將軍越發強勢,上次的扇子就牽扯到其他人,這……
“若是母親那邊不方便,斷蕎你就收著吧,我做的是雙人份的。”將食盒送到斷蕎手中,靳菟薴繼續道,“雖然你從來不說母親如何不好,可我都知道。作為女兒,不能侍奉跟前,實為不孝,這些點心不過是聊表慰藉,斷蕎你就收下吧。”
斷蕎嘆氣,“真是拿你沒辦法,我儘量拿進去。”
“多謝。”
東苑管制森嚴,斷蕎不宜久留,幾句話後她便離去。直到提著食盒的斷蕎從視線中再也看不見,靳菟薴才轉身往將軍府外走。
路過假湖邊,憨厚的草龜慢悠悠地從嫩綠草叢爬過,靳菟薴看到小烏龜,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無聲驚嚇下急忙往前衝,兩步就將它甩在身後。沒走幾步,靳菟薴緩慢地蹲下身子,小手緊緊抓住地上的嫩草,她的耳邊一直有個聲音在說:
靳菟薴你終於變成自己最不屑的那種人了!
那個厭惡父親、霍伯伯甚至是霍寅客虛假,玩弄心思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為了達成目的,連救命恩人的安危都可以不顧,真是爛透了!
青蔥草地間,抱頭蹲地的女孩,身後是十年移動距離的憨厚草龜,身前是清風朗月般的美人含笑而來。
“你怎麼了?”
抬起頭,氤氳中,靳菟薴看見了她的勇氣。
她哭喪著臉對花解語說,“阿語……你把它弄走……”
“誰?”花解語微微低頭望著腳邊糯米糰子似的靳菟薴,心中想笑,“把誰弄走,嗯?你起來好好說話,剛剛路過了好幾位侍女往這邊看,我怕自己會被誤會欺負你。”
“小烏龜……”
花解語笑出聲來,“草龜早跑了,怎麼,你是不是又去嚇唬它了?”
“不是。”是才做完壞事的她不配見到老實敦厚的小烏龜,她低聲呢喃著,卻被不耐煩的花解語提著衣領拽起身來,一塊素白的帕子撲面蓋在小臉上。
“自己把臉擦擦。”
“哦。”
素白的帕子上沾染上一絲微不足道的水痕,將它攤在手上還回去的靳菟薴有些不好意思,花解語直接皺眉,他怎麼又讓靳菟薴用他的私人帕子?這個習慣真的不好。
“髒,扔了吧。”
“還能用的,扔了多可惜?”對上花解語嫌棄的眼神,靳菟薴訕訕,好吧,她也感覺到了阿語的潔癖。之前在外間,她可以恣意地在青石上坐下嬉戲,花解語寧願站著好幾個時辰,也不要坐下來。
可是就這麼浪費?小手細細摩挲一下,感觸很細膩,也不知阿語是在哪裡買的布料,“真的要扔呀?”
是真的不耐煩了,花解語拉著靳菟薴的衣袖抬腳就走,沒能抓緊的帕子飄落在地,在靳菟薴的小聲驚呼中,倆人在草地上留下一串足跡。
被壓彎了腰肢的嫩草慢慢舒展筋骨,剛剛挺直腰板再次被壓彎,堅韌地又一次挺直,身上輕飄飄的帕子已經不知去向。
甩著袖子走出將軍府,靳菟薴不解地問花解語,“阿語不是不想出來嗎?”
花解語心中暗諷,誰讓你問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十三被教訓過後,靳菟薴稍有風吹草動便會以青鳥傳信報給他,若不是打入東苑的程序終於有了點苗頭,擔憂生變,他才不會親自過來,不然這會兒正在佈置棋局呢。
“你還說,怎麼突然問我將軍府好不好這樣的問題?將軍府好不好,你能不知道嗎?”
花解語的眼中就差寫著靳菟薴你是傻子嗎幾個大字,靳菟薴噗嗤一聲笑了,比起阿語中規中矩的回答,她覺得這才是阿語真正的心聲,“你怎麼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呀,明明在閣樓的時候還很溫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