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蜻蜓刷的一下,飛向天際,掉落在一賣菜的攤位旁。一位老者蹲在地上,認真挑選青菜,還不時和攤主搭話閒聊,竹蜻蜓砸在老者頭上,他矮油一聲,撿起竹蜻蜓轉過身來尋找‘兇手’。
靳菟薴的視線是一直跟著竹蜻蜓的,見老者被誤傷,她嘴邊還帶著笑,猝不及防老者轉過身來,兩人的目光就那麼撞在一起,熟悉又陌生,眼前的人是熟悉的,心中的感覺卻是陌生到身體都不敢動彈。
小男孩追過來,見老者手中抓著自己的竹蜻蜓,絲毫不怕,笑嘻嘻地叫人,“爺爺,爺爺,我的竹蜻蜓!”
老者幾乎是被釘住了,小男孩一陣風似的,從他手裡扯了竹蜻蜓就跑開,竹蜻蜓再次飛翔在空中,小男孩的笑聲時大時小。
置身小鬧巷子中,靳菟薴看著老者,口中的祖父怎麼都擠不出來,倒是靳老爺丟了青菜,竭力鎮定地往靳菟薴這邊來。
靳老爺確實是老了,他剛剛蹲在地上買菜的樣子,靳菟薴還以為是一位七老八十的老者,站直身子後,靳菟薴發現祖父駝背,腦海中少有的關於祖父偉岸挺拔的背影,不復存在。
他明顯是繃著神經一步步走來,他的腳步凌亂到讓靳菟薴心酸,偏面上裝出一幅自若的風輕雲淡模樣。
自以為十分自然地走到靳菟薴面前,靳老爺一開口,聲音都打著顫兒,“是、是將軍兒府的丫頭?”
靳菟薴不想戳穿祖父的緊張,她對著祖父露出笑容,“是,祖父。我是大房的靳菟薴。”
大房,靳菟薴,靳老爺這才反應過來面前的這位,是他大兒子,也就是大將軍的唯一女兒,南紅國的唯一郡主靳菟薴。
“郡、郡主,郡主!”靳老爺先是不可思議,接著是完完全全的震驚,驚呼後又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警惕地瞄了瞄四周。
還好,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剛剛喊了什麼,萬幸。這些日子來,關於將軍府靳菟薴的流言傳的滿城風雨,每每聽到這些,他就一臉憋屈,夜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他在外隱名埋姓生活,沒有任何的立場為靳菟薴說話,而且他被靳老夫人壓制一輩子,吵架都不會吵了,聽到惡毒的話往自己孫女身上蹦,他只能生氣到把自己的鬍鬚吹得一翹一翹的。
有一日晚間,他在夢中與人舌戰三百回合,激動到動手動腳,哪能想太過激烈,一腳踹上床頭,床都差點踹分離,醒來大拇指腳已經腫了,他坐在床上,憤憤地捶床頭,只恨它讓自己醒來,不能好好與夢中之人理論,為孫女找回場子。
心中是萬分牽掛,靳老爺面上要裝作長輩的模樣,稍微清下嗓中因緊張積壓的唾液,一本正經道,“你怎會在此?”
想到某些可能,靳老爺顧不得莊嚴長輩形象,“是不是府里人不給你銀子,讓你流落到這種地方!”
靳菟薴笑,祖父還是那個祖父,滿心滿眼裡都是她們這些小輩,明面上還端著身份,心裡護短的很。
“說話呀,是不是那位趕你出來的,她不給你飯吃?”又打量靳菟薴身上的衣服,白眉皺起,“連衣服都苛待你!”
心中劃過暖流,靳菟薴開口的一句‘祖父’直接讓靳老爺穩定下來。
這麼多年,孫輩眾多,卻還沒有人喚他一聲祖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