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腳很沉重,但是第二腳就容易了很多,漸漸的靳菟薴甩開心靈包袱跑了起來,身後被守衛攔在原地的母親的呼喚也未能拉回她。
跑起來的靳菟薴像第一次起飛的雛鳥,她不知道是會摔落山崖還是安全抵達下一個著陸點,但是已經出發,無法回頭。
穿過濃蔭,錯開巡邏的將士,一路不停,直到被侍衛在書房門外攔下。
喘著氣,甚至累到彎腰,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模樣,“我要見大將軍。”
“大將軍在商討軍中要事,任何人不得打擾。”
“要事比得上人命嗎!我要進去!”
“郡主請回。”
眼看靳菟薴有硬闖的架勢,另外三個侍衛也一起將手中的長槍一橫,態度十分強硬。
“郡主請回。”四人同聲。
日光照身,靳菟薴卻覺得好冷,腦海裡那張厭惡她的臉讓她在暖陽下打了個寒顫。
素白的小手從墨髮中拔出玉簪,“我看誰敢攔我!再不濟,我也是大將軍的女兒,出了任何事情,你們也絕不會全身而退!”
靳菟薴是真的不管不顧了,碧綠瑩白鮮紅交匯,慌亂中不知道是誰在叫她的名字,靳菟薴撒開腿就往書房裡面跑。
紫檀木門猛然推開,書房內果然沒有其他人,商議軍事不過是拒絕無關緊要之人的幌子罷了。
案前手握狼毫的大手停住,話語中帶著只有特定的人才聽得出的寵溺,“我以為你不會來。”
抬頭,是與所想的有些許出入的一張臉,大將軍愣了下,“靳菟薴。”
玉簪落地發出脆響,鮮紅甚至在地磚上濺起漣漪,靳菟薴撲通一聲跪地,“父親!”
如山身軀即便坐在繁複木椅上,也將正對著的柔弱小花籠罩完全。
“父親求您給花解語一條活路。”
良久。
“你該知道我不做虧本的買賣。而且,靳菟薴你最近太不乖。”
“一人做事一人當,父親每每如此教女兒。帶花解語回將軍府是我一人的決定,與母親無關,與花解語也無關。”
“這是你硬闖書房的理由?”
“女兒知罪。可是花解語是我真心想要留住的,求父親成全。”
“靳菟薴,一人做事一人當可不是說說那麼簡單。河水暴漲也不是靠突破口一處的堤防守衛的。你不懂。”
“可是我知道,如果花解語喪命東苑,女兒良心難安。”
嗤笑,大將軍越過書案,走到靳菟薴面前,“你可想好了,不後悔?”
“是。”清脆如黃鸝,大將軍看著靳菟薴的頭頂,微不可及地搖頭。
終於,大將軍還是退一步,“抬起頭看著我,靳菟薴,你聽好了。”
四目相對,一幽深無波,一懵懂水蒙。
“人命從來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能帶來翻天覆地變化之物。一個侍女不重要,但是我要看到你的變化。”
靳菟薴從小就明白,想要得到什麼就需要付出同等或者更大的代價,在父親面前,更是如此。
“謹聽父親吩咐。”
“第一,我要你奪得金秋大典的魁首,穩坐京中第一才女的地位;第二,你必須克服恐懼學會騎射,在冬狩上贏過霍寅客;第三,七日之後為太傅嫡女的及笄之禮,你要在這日當著所有的人向她誠摯道歉。”
“這三點,缺一不可,做得到嗎?”
靳菟薴已經身形抖動到肉眼可見的地步,偏大將軍步步緊逼,“想好了回答我,沒有任何討價的餘地。”
時間突然慢下來,緩慢而沉重,一,二,三,大將軍正要收腳,跪著的靳菟薴微弱回覆,“做得到……”
煢白指甲嵌進手心綿軟,靳菟薴深吸一口氣,擲地有聲,“父親,靳菟薴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