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有人像一陣旋風,夾著冷寒的異香。
“回稟殿下,黑衣人的身份已經探明瞭。”來人很年輕,濃眉大眼,一副雷厲風行的做派,直奔主題。
“說來聽聽。”申屠玥端坐書案前,顯得並不急促,氣定神閒地說。
來人四平八穩答道,“這批殺手是淮南王豢養的死忠之士。”
申屠玥面上浮出一抹笑意,這答案似乎並不讓他吃驚,“原來這些年他只是在韜光養晦罷了……想來也在情理之中,正是建功立業的大好年華,他用著這樣的心機和手段,完全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只是沒想到他對我的仇恨經久不衰,如今到了不共戴天的程度……說句客觀的話,我難道就不是他的叔父嗎?”
“可是,只是普通的死士?”他心上隱約罩著一團疑雲,繼續說:“這些行刺的黑衣人來去無蹤,猶如幽靈,棲身樹枝,似鳥獸一般……個個都是一等一的輕功高手……定是大有來歷。”
“殿下猜測得沒錯,這些黑衣人正是江湖上極為神秘的隱者。他們在世之時隱姓埋名,不能留下隻言片語,以免日後東窗事發。若是被俘,即使丟掉性命,也必須守口如瓶。否則洩露了身份,會受到隱者組織中更為嚴酷的懲罰,生不如死。”來人漫不經心地解說著。
申屠玥輕點了一下頭,“果然是江湖奇人異士。”
來人微微笑著,接著問:“獄中的幾名隱者殿下打算如何處置?是殺、還是剮?五馬分屍也不為過。”
“殘忍的殺戮已經成為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這原不是我的本意,只是殺雞儆猴的慣常伎倆……既然這些人有如此背景,索性廢除他們的武功,丟出府去,任其自生自滅……”申屠玥的話說得輕鬆,有著不著痕跡的陰狠。
“對於習武之人來說,挑斷手腳筋並不比斬首仁慈很多。”聽這話中之意,來人似乎也是武林中人,“一名合格的隱者要將五行遁術修煉到極致,無論從精神上,還是肉體上,都經歷了常人無法想象的歷練,能被派出執行暗殺太弟這樣重大的任務,必是精英中的精英……若不是駐紮的禁軍人數眾多,根本不會有人落網……”
申屠玥大笑,凜著聲,“霖少俠果然是惜才之人……申屠瑾想必在他們身上下了血本。這些年來忍辱負重,為的就是等待復仇的機會,可惜他還是急躁衝動了……聰明人愚蠢起來也是沒有底的……”
“我可不這麼認為。”霖霄毫不客氣地表達出不同見解,“淮南王秘密訓練頂級殺手,這定然只是他所有計劃中的一部分,甚至只是微小的一部分……他或許並不在乎這次刺殺行動的成敗,因為釜底抽薪的辦法他這些年已經琢磨出很多……”
“你說的或許有理……霖霄,你是江湖中人,不為我所用,所有的情面只是看在真金白銀的份上……可孤王覺得,你並不像是貪財之人,你的原則是什麼?”申屠玥饒有興致地問。
霖霄朗聲一笑,正色道,“我若說毫無原則,恐怕不能讓殿下滿意,那我只能胡謅,霖某人行走江湖,從未有過劫富濟貧的壯舉,也未有過雞鳴狗盜的齷齪……紛爭變故於我來說同太平盛世沒有區別,我要的始終很少——一壺酒、一把劍,浪跡天涯的同時,不忘紙醉金迷……”
“果然瀟灑。”申屠玥拍了拍手,有些言不由衷,“你們都超脫了凡俗,不問功名利祿,全然不用領會你追我逐中的艱險,實在可羨。”
霖霄眉梢高揚,不羈而笑,“低賤之人走不上神壇,只能去赴祭壇,這哪裡是可喜可賀的事情,說白了,也是沒有選擇的事情。”
“對了,箭上是什麼毒?”申屠玥糾結著衛邈之死,猶豫了一會兒,終於發問。
“隱者有三絕:飛行、暗器和施毒,他們的獨門毒藥據說是從礦物中提煉出來的,藥力之強,足以短時間取人性命,僅少許藥量也能致人昏迷、癱瘓或精神錯亂。這毒沒有通用的解藥,必須由隱者事先親手調配,雖然只是最尋常的植物和藥酒,可這其中的比例旁人無法得知。”霖霄說著說著,暗暗發笑。
申屠玥並不介意他沒來由的笑,沉著臉說:“看來,申屠瑾已成心腹大患,不得不除之而後快。”
“殿下只要還是昔日的殿下,又有什麼是做不到的?只怕,這些年,身邊的羈絆多了,有些決斷會拖泥帶水。”霖霄的語氣略顯放肆,卻一針見血。
快到傍晚的時候,申屠玥用完膳,沉思了一會兒,起身到碧玉房中。
碧玉正在房裡擺弄著幾團繡線和一匹絳紫色的綿綢。
“你準備裁衣服?”他站在她身後,找了一個話題切入。
“嗯。”碧玉應答了一聲,並未回身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