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金鏞城的風光如何?”張瓘笑著問,卻又自言自語,“站在這視窗,整個皇城的景色盡收眼底,果然是神清氣爽。”
“大霧的時候,你可能什麼也看不見。”申屠鷹淡淡回答。
張瓘佯裝不能領悟,就事論事說:“我的眼力本就不好,若是遇上大霧天,就跟瞎了一樣,比不得你們這些正常人。”
“我一直以為你的假眼珠很好使。”申屠鷹笑了一下。
“假的東西又怎麼比得上真的?”張瓘像是很認真地說,“就像一段假的感情,無論多麼摧心裂肺,終究只能傷到一個人的心。”
申屠鷹陷進沉默裡,沒人知道他此刻的思慮。
“有人想見你,就在門外。”張瓘朝屋外努了努嘴,略帶鄙夷。
“我不想見,”申屠鷹持續一副欲說還休的表情,“你們每一個人我都不想見。”
“成王敗寇,這一切都不由得你。”張瓘露出邪惡的笑容,有節奏地拍了拍手。
很快門開了,進來一名女子,她依舊穿一身潔白的衣裙,沒有化妝,臉色蒼白,細而長的眼睛裡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神傷。
她看了看張瓘,朱唇輕啟:“義父。”
申屠鷹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張瓘語調略微平緩,“去陪陪他吧,終究有一份虛情假意要了斷。”說完,走了出去。
屋子裡只有他們二人,像是從未相識過。
“你到底是誰,漣漪?”申屠鷹打破沉寂,問著他本不想問的問題。
“到現在你還希望我仍是漣漪,對嗎?”女子的話分外冷,“遺憾的是,我叫血央。”
“血央?!”申屠鷹還是驚訝了,女子的回答顯然不在他事先的所有設想之中,“涼州一帶出名的女細作……”短暫沉默之後,像是在給自己提示,“張瓘正是涼州人,我竟然大意了。”
“你確實不該大意的……義父平日裡最愛的就是打鷹,因為他曾被鷹啄瞎了一隻眼睛。”血央的平靜,有些令人窒息。
“馬車伕是誰?”申屠鷹執著地問。
“魑魅。”回答得乾脆利落。
申屠鷹仰頭一笑,有浮塵從他臉上掠過,“想不到還真是你相好……傳聞裡都說‘魑魅和血央,奪命的鴛鴦’……”
“以訛傳訛而已,他不過是一廂情願。”血央面無表情辯解說。
“張瓘許諾了你什麼?”申屠鷹接著問,他本也不想問。
“什麼都沒有。”血央冷淡地答。
“你叫他‘義父’,他一定對你有恩。”申屠鷹並不死心。
“只是養了我,沒讓我死在瘟疫裡而已。”血央的口吻裡帶著一種不以為意的輕蔑,“……談不上什麼大恩。”
“你果然無情,連養育之恩都不當成大恩看待。”申屠鷹冷著聲。
“哈哈哈哈……換了是你,有人讓你活著,卻總叫你去做一些不如去死的事情……你會感激涕零嗎?”血央反問,語氣裡摻雜著怪異的愉悅。
一陣沉默以後,申屠鷹緩緩說:“也是你自己的選擇……自甘墮落怨不得別人。”
“你們宗室相殘,攪得天下大亂、屍橫遍野……你利慾薰心、害死自己親妹妹……這些可比自甘墮落可恥可憎多了。”血央還擊說,一字一句切中要害。
“你一直都知道綺夢是我的親妹妹,卻一再慫恿我娶她……你並不比我乾淨很多。”申屠鷹一腔的恨愈加濃郁,“你簡直是個魔鬼。”
“我是人是鬼,自有人定奪……只是還不知道,我們二人之間,會是誰先去做鬼……”血央毫不在乎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