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你這婢子模樣嬌弱,膽子倒不小,你就不怕本嬤嬤?”胡嬤嬤因為面相醜陋性情粗暴,宮裡的宮婢與小太監都對她畏懼三分。好在她力氣夠大,便被分到了柴房這塊清僻之地劈柴,倒也省得常在外面走動,驚嚇了宮人。此次銀雪與胡嬤嬤初見相見,卻並未表現出驚恐的神情,倒是令胡嬤嬤有些意外起來。
“奴婢怎會害怕嬤嬤。嬤嬤雖然性情粗獷,面容稍異,奴婢相信嬤嬤心境定非如此。”銀雪強迫自己鎮定,抬頭對胡嬤嬤輕聲言道:“嬤嬤可知,有許多容顏絕美之人,卻有一顆醜陋的心。相較而言,奴婢倒情願與嬤嬤相處。”
“哼!好一張伶俐的嘴皮子,你與本嬤嬤素不相識,更未相處。你又怎知本嬤嬤有副好心腸。少跟本嬤嬤來這套!”胡嬤嬤對銀雪話裡的奉承之意毫不領情,瞪著一對三角眼,看著銀雪腫的老高的半邊臉頰,冷冷的言道:“只知道耍嘴皮子,活該捱打被罰。去!拎桶水來!”
說話間,胡嬤嬤將牆角一隻木桶擱到銀雪跟前,指了指不遠處宮牆邊的一扇小門,言道:“穿過後門,走過一段梅園便有一口古井,你去拎桶水來!”
“是,嬤嬤!”銀雪稍作遲疑應了下來。一陣寒風擄過,忍不住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緩緩起身,拎起笨重的木桶照著胡嬤嬤說的方向走去。
“快去快回,這兒還有一大塊活兒得幹呢!”胡嬤嬤冷硬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銀雪無聲點了點頭,看來這胡嬤嬤並不愛聽好聽的,整個兒是一份‘乾煸豆角’,油鹽不進的性子。
穿過小門銀雪這才發現,牆外便屬御花園的地界,穿過沁香撲鼻的梅園,果然看見了一口古井。井口轆轤碩大粗糙,銀雪笨手笨腳的用井繩將木桶套牢,扔進井裡打滿水桶。艱難的轉動著轆轤,奈何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轉了幾轉卻再也沒有力氣轉動轆轤了。
雖然氣候嚴寒,銀雪卻累的額頭上滲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隨著身型搖動,汗珠迅速下滑滴入眼眶,眸子裡一陣刺痛感迅速襲來。銀雪吃痛,急忙抽出一隻手輕拭眼眶,卻不料手中的轆轤手柄一失力,飛速反轉起來。井裡己吊到一半的水桶,只聞得一陣悶響,跌入井底。更糟的卻是,飛速反轉的手柄擊打在銀雪手腕處,頓時呈現紅腫一片,腳下一個踉蹌後退數步,跌坐在地。
銀雪坐地冰冷的地面,不停搖晃的轆轤手柄好似在嘲笑她的無能,銀雪欲哭無淚。暗怨這不爭氣的身板,竟然連這點小事也辦不好。當初在茶點房裡,虧得有景丹照顧,否則自己依然會吃許多苦頭。如今身處柴房,再也無人相助,萬事唯有靠自己了。
想到這裡,銀雪忍住疼痛從地上爬了起來,再次握著轆轤轉動起來。正在此時,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呼聲:“銀雪,真的是你?”
陸銀雪轉過身去,怔怔看看來者,正是同樣前來拎水的景丹。
“景丹!”銀雪悲聲一喚,只感鼻腔一酸,雙眸己漸模糊。
景丹此時也淚眼朦朧,扔下水桶上前一把拉著銀雪,看著銀雪適才被顧嬤嬤搧的高腫青紫的臉頰,難過的言道:“今日我去給娘娘送燕窩羹,無意中看見顧嬤嬤從地上拾起你昨夜向我討要的醒酒丸,心中就有感不詳。沒想到,你真的被罰成這副樣子。”景丹想要伸手輕撫銀雪的臉頰,又擔心弄痛了她,只得小心的理了理銀雪散亂的髮絲,急聲問道:“她們把你打成這副樣子,聽說顧嬤嬤把你交給了柴房的胡嬤嬤,是嗎?”
“嗯。”銀雪深吸一口氣,努力讓眼淚不往下落,嗡聲應道。
景丹擔心的言道:“聽說胡嬤嬤性情古怪,動不動就罵人。宮人們都很畏懼她。顧嬤嬤讓你在她手下幹活,是存心讓她折騰你的。你可得當心才是。”
“嗯,我明白。”銀雪抽了抽氣應聲,暗想自己出來也有一些時候,不敢再多耽誤,急忙揉了揉酸澀的眼眶,帶著鼻音對景丹言道:“好了,不多說了。我得趕著回去。”
隨即,依依不捨的放開景丹的手,返身踏上井臺,繼續吃力的轉動著轆轤。
“我來,銀雪,我來幫你。”景丹上前欲從銀雪手裡接過轆轤手柄。卻被銀雪堅定的拒絕了:“不用,讓我自己來。景丹你不是時時護著我,讓我學會面對一切,我能行的。”
“哎!”景丹微一嘆息,無奈的看著銀雪。與陸銀雪相處了一段時日,雖然她身子纖弱無比,但性子卻極為固執,若她不肯讓你幫忙,再是堅持也是圖勞。
“銀雪,你力氣不夠,不必將水桶都盛滿了,一次拎上大半桶即可。多跑幾趟便是,不必硬撐的。”見銀雪如此費力,景丹只得替她出些主意。
景丹這個主意不錯,銀雪照這法子,雖然也很是吃力,倒也能夠將轆轤搖起來了。
費力的拎著大半桶水,銀雪抬頭對景丹投去一抹堅定的苦笑,嗓聲略顯沙啞的言道:“放心,我能行的。”隨即跌跌撞撞的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