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豈不是成老太婆啦!”
惱怒已久,心裡盤算的逃跑計劃看來還是得好好琢磨,總不能就這樣吧。
不過細細想來,首座和尚救了我,又給了我一個能讓我在四方州活下去的身份,他說過以後我可以出去的,就算以後離開山河寺被人追殺,那也算是山河寺的人,聽他口氣,好像受山河寺庇護就真的會平安順昌。
這倒也不錯,他幫我把下半輩子的保鏢團都想得周全了。
山河寺的武僧下手真重,我上次被打的後背只要天陰都會隱隱作痛,那準確率都快趕上天氣預報了。
窗外傳來肅穆悠長的鐘聲,靈魂受到洗禮,這一刻睏意全無,彷彿有了新生。
“這夜半鐘聲就是‘半夜鍾’吧?”以前雲山省山河寺的慧元大師說過,夜半鳴鐘,渡萬劫生死重罪,佛祖那麼忙,怎麼渡得完六道百苦呢。
“今夜到這兒吧,我送你回菩修院的禪房休息,明天你不用來藏經樓了。”他拿起一雙竹筷掐滅所剩不多的油燈,起身對我說:“快走吧,明天一早還得研習佛法,再不回去天就亮了。”
菩修院是他居住的主院,一般來說,連山河寺的沙彌、比丘、清眾都不能進入內院。現在他允許我去內院休息,除了庇護,他沒有想過會違背清規戒律嗎?
山河寺所有的女子都居住在靜心院,這院子和我的名字好像,一個清心,一個靜心。此刻我屁顛屁顛跟在他身後走向的是菩修院。
如果能上網,我一定要問一問網友們,遇到這種霸道總裁般的和尚該怎麼辦,世俗在這裡看似重要,但他們的風俗又處處在挑戰世俗的界限。
和尚娶妻本來就很荒唐,我沒了主見,只得先隨他回菩修院。今晚剛潑墨闖禍,現在回到靜心院就是死路一條,反正首座的禪院待遇不會差,有他的保護,我不吃虧。
走出藏經樓,拐角處看到前方有一座燈火通明的燈塔,我抬手一指,問:“那裡是什麼地方?”
“長明塔,九九八十一盞長明燈日夜通明,那裡有舍利子。”他單手立掌,大步走得很快,見我跟得氣喘吁吁,他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
一路上,值守、巡邏的武僧見到他都會止步行禮,他也禮貌回禮。我學著他們的模樣雙手合十,路上見到有僧人行禮,我也一併回禮,這樣也算是禮貌吧。
菩修院在山河寺最偏僻的地方,也是最安靜的地方。
入院,左右齊排站立著十八銅人,他們手持木棍,標準的扎馬步姿勢,就算滿頭大汗,流出來的汗看上去也是金閃閃的。
“首座!”他們立正,雙手合十對他行禮,他一一還禮,道“辛苦了。”
我們穿過一片小樹林,走到後院一間禪房前,他推開門先走進去,點燃油燈,接著從櫃子裡翻出厚實的被子開始鋪床,操心道:“山裡天氣涼,這裡有新棉被,你記得蓋。”
“你對我那麼好,是不是有什麼企圖啊?”我拉緊衣領,慢步挪到桌前坐下,問他:“成親那天,我逃跑了,你不生氣嗎?”
他的動作慢了下來,淡淡道:“祈福授業進行到一半,委託空音師弟送你回禪院的同時,我接到了四方州掌皇的命令,不得不在沒有完成佛親的情況下離開,趕往北衙面見掌皇。”
鋪床的動作利落,他一屁股坐在床上,面向我,“說起來,是我對不起你,山河寺也有愧於你,這本就是不該出現的。老掌皇體弱多病,只靠我一藥續命,我本想替老掌皇看完病再回來與你完成最後的授業,可惜剛到北衙,訊息傳出,老掌皇已歸極樂天。”
“那你不是應該去超度他嗎?”
“可我接到你打暈空音逃跑的訊息,又怕那群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對你下手,這才匆匆趕回來。”奔波那麼多天,他的眼睛裡都熬出血絲了。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我靦腆一笑,說了一句我最該對他說的話,“謝謝你。”
“本座,無塵。”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沒過多久,他眨巴兩下眼皮,似睏倦到了極點,竟倒頭睡著了。
今夜,我睡地鋪?
那還送我回來幹什麼!
臭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