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程眼角餘光發覺到背後一道視線正在調查著他們,她想起周採元的囑咐,便聲音悲切地道:“湯老爺可能經忘掉了,可我始終記得,十一歲那年,是你把我從血泊中救下來,並且將我平安送回城中。”
湯閩西滿面驚奇,程程所說的話,他完全不記得。
程程在青樓裡呆過,虛情冒充也並不難辦。現在她淚珠如任意飛騰的春雨,語帶哽咽著說:“我家中住在京城杭家巷,母親早逝,父親是一般販子,因為家中無人照拂,他便帶著我四處經商。有一次走蒞臨州城外,我們碰到一群鬍匪,他們搶走財物,還殺了我的父親。我不得躲在父親的遺體下,後來是你路過察覺了我,把我從遺體底下出來……”
“你送我回到京城,卻是剛強不肯留下姓名。父親背後,叔伯便把我家的房子佔去。我年紀幼小,沒人替我討公道,只能帶著父親多年蘊蓄堆積下來的財產南下去投靠了孃舅。直到三個月前才回到京城,我第一次瞧見你,便立馬認出你來了。您是我的恩人,請受我一拜……”程程滿面的感激,聲音婉轉,讓人不能自的動容。
湯閩西呆在那邊,而天極先生卻連聲道:“宇宙面居然有如此偶合的事,老朋友,你這些年贊助的人太多了,生怕你自己都想不起這位女士了吧。”
湯閩西搖了搖頭,滿面疑惑:“不,我沒有印象。”
程程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道:“此次我入京城,也是為了探求恩人你,希望可以報答你昔時的恩德。這些銀兩,權作為我一片感激之心,希望您可以收下。我適才經曉得您是生意人,我會向京兆尹大人稟明,請他給您讚譽——”
先是贈銀後是讚譽,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天極先生笑呵呵地道:“老朋友,這一回你可要湯湯我,居然來下個棋還能碰到從前贊助過的人。”
周採元連續在暗處調查湯閩西的神態,調查著他的每一絲表情,剖析著他的性格。正常人碰到從天而降的功德,都會不經意之間流露出脾氣。或貪圖或鑑戒,還是……
程程一片盛意,滿面欣喜,完皆便到好處。
湯閩西卻周密追念了一番,而後對她道:“過去我的確時常來往臨州經商,贊助過的人也的確許多,不論我如何回首,都記不起你說的這一樁事兒。”
程程滿面驚奇:“湯老爺是覺得我在說謊?”
眾人吃驚,程程這是送錢送名來,有什麼需要說謊?
湯閩西神采鄭重地道:“我也相信你說的全部的確發生過,可你說的這些事,不是我所為!你的救命恩人有其人。”
周採元輕輕吐出一口,面上闡揚起一絲淺笑。
程程曉得這戲還沒有演到底,當著眾人恐慌的神態,她難以置信地望著對方:“湯老爺,事兒經由去這麼多年,可能你早便忘掉了也不一定——”
“不,有便是有,沒有便是沒有。”湯閩西的神態最認真,“如果我救過你,我該當留有印象,可你提及這件事,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因此我想,你應該是認錯人了。”
程程的表情不自發流露出掃興。
湯閩西卻繼續道:“這位女士,那位救下你的人到底是誰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以活下來,我想一個不肯意留下姓名的人,是全部不期望你報答他的。這些銀錢,你留著好好於日子吧。”
斬釘截鐵,沒有半點遲疑。
周採元笑了,第一反應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他貪圖,哪怕身家豪富,他也不會回絕送上門的銀子。更何況這是程程主動給他,並非他存心騙取。事兒早過去這麼多年,本家兒杳無腳跡,程程認定了,他又為什麼要回絕這種功德。如果他好名,可以獲得京兆尹的牌匾,關於他任俠好義的名聲也會大有助益。因此,他極有可能會在下意識的環境下默許這種天上掉下來的功德。
周採元眼眸深斂,好像墮入了尋思。
程程悄悄的看了門外的周採元一眼,周採元向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多言。
天極先生對局勢的開展大出不測,不由摸著鬍子笑道:“程女士,看來你是認錯人了,這也是常有的事啊。”
程程笑了笑,摩登得體:“是,既然湯老爺說沒有印象,想必是程程認錯人了,人有類似,我當初又僅有十一歲——”
她邊說,邊繼續審察湯閩西。
湯閩西笑了笑,轉過身去繼續和天極先生下棋。程程也不走開,只是在一旁靜靜張望。別兩人當她還在糾結於認錯人的疑問,也不再詰問,痛怡悅快地忙著對弈。
下到一半,卻聽見天極先生道:“對了,上回你說的那塊地,要全部買走嗎?把全部農家遷走並且安頓好,可不是小數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