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梁慶夫人康氏宴請她的族人,大人你正巧上樑府,康家乃是望族望族,梁夫人認為你身份不高,上不得檯面,因此交託人將你攔在門外——”她話說了一半,卻是破有深意。
事實上,梁慶很擅長投合取悅,但凡皇帝看不悅目的臣子,他都要羅織罪名誣害。為了達到目的,他在世界各地招一幫人,皇帝想要除掉誰,他便讓這幫人一起羅列罪名誣害,很後將這個臣子置於死地,替皇帝找到光明正大除掉眼中釘的原因。嚴鳳雅便是他飼養的這幫人之一,因為伶俐伶俐,能說會道,一貫很得梁慶的欣賞。梁慶性格多疑,很少信任人,有兩個京兆少尹,他卻只錄用了一個。手底下那些功曹入伍、司錄入伍、司戶入伍等人,因為有些是前任京兆尹留下,又與京城各方勢力有著蛛絲馬跡的接洽,因此他並不信任。
嚴鳳雅祖上出了一個窮秀才,到了父親一代早是個破落戶,卻因為梁慶的欣賞今進入了朝堂,成為出身草根的新興權要。但他在他人眼前可以意氣揚揚,在梁夫人的眼前便什麼也不是了。康氏雖不是京城權貴,卻是冀州百年富家,哪裡瞧得起他如此的出身?會將他拒之門外。
嚴鳳雅便是春風自滿的時候,聽說梁府設席還計劃整理衣冠進去,沒成想卻被下了逐客令,這可太傷自尊了。他千忍萬忍,終於沒有忍住,一時向身邊人訴苦了兩句,這話傳到梁慶的耳朵裡,暗裡裡命人將他綁縛起來痛打一頓。他一下子覺醒過來,自己的一切都是梁慶給的,萬萬不可以撕破臉,因而毫無廉恥地跪下討饒,梁慶教導了他幾句便讓他走人。嚴鳳雅害怕對方心中仍然存有怨尤,專門蒐羅了大量名貴的禮品去向梁夫人賄賂,還悄悄的送了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給梁慶。梁慶有了珠寶和美人,很快將此事給忘了,可嚴鳳雅卻是寢食難安。他幫著梁慶做事,天然曉得對方心狠手辣,雖然一時諒解他了,回過身子來周密一想,難保哪天不翻舊賬,到時候他可真是末路一條——但這個隱憂他藏在內心裡,從不肯對任何人提及,一下子被周採元道破,不由面色忽青忽白,難看至極。他疾速走到門口,厲聲交託全部公役都退出院落,這才從新回籠。
“這種事,你到底從何得悉!”他粗聲粗氣地逼視著對方。
周採元只是平淡道:“天姿國色樓是什麼地方,梁大人又是何等身份,許多訊息不必打聽便會主動傳到我的耳朵裡。嚴大人有夢想這個訊息從何流出,不如好好想想如果是未來梁慶向你翻舊賬,你該如何辦才好。”
嚴鳳雅表情刷地一下白了,而這時候周採元面上的笑容緩緩退去,露出絲絲嘲諷。
這個丫環,一舉手一投足風情瀲灩,看起來溫柔婉約,特別容易讓男子迷戀,現實上卻是步步緊逼,猶如荷塘裡的水草,不經意之間便會纏死你的脖子。
刀頭之蜜的女人他見得多了,卻極少見過這種風姿卓絕的。
那一雙俏麗的眼珠,讓你無論如何恨不起來。
那些沉積的肝火,一點點被強壓下去。他終於看出周採元是在存心激憤他,可能說她早預料到了他的反應,正在試圖引他入圈套。越是憤怒的時候越是要忍住,他要看看這個女人到底要幹什麼!
“你曉得的還真很多,可那又如何,以為僅憑這一點便能嗾使我和大人之間的關係嗎?痴心妄想!”他毫不留情地說,用的是實足藐視的語氣。
周採元的面容美麗溫柔,黝黑眼珠看似清楚,實則深不見底:“我只是在提示你,好好想清楚自己現在應該如何做。”
閔澄走到門口的時候,剛動聽到嚴鳳雅在憤怒地怒吼:“你這個狡猾的女人,不要再胡說八道了,我要命人勒斷你的脖子!”
他表情一沉,悄悄的藉著虛掩的門向內望去。
嚴鳳雅面上盡是難堪,卻沒了適才的鼎盛之氣,頹廢地坐在椅子上,神態不振。
周採元道:“嚴大人,是一輩子做一條狗,或是爬上去做人上人,全在你一念之間。”
嚴鳳雅頓時暴怒,猛地扭頭瞪著她。
這一刻,閔澄絕對不質疑,如果是有可能他必然會撲上來掐住周採元的脖子。可很終,嚴鳳雅只是瞪著,並沒有動手的好處。
他輕輕吁了一口,想要悄悄的向周採元使個眼色,表示她不要老成持重,嚴鳳雅強制不得。
周採元卻並沒有看他的方位,只是毫無畏縮之意地望著嚴鳳雅:“我聽人說,大人叫嚴興盛,這也是個好名字,為什麼要更名呢?”
嚴鳳雅不吭聲,只是冷冷地盯著周採元。
房子裡的空氣一剎時凝滯,閔澄試圖惹起周採元的留意,她卻置如果罔聞。
著名字,卻偏巧要和鳳凰、雅扯上關係,這一方面說明嚴興盛關於崇高地位的神往;另一方面則從反面向周採元展示出他深入的慚愧。如果非關於低下的出身銘心鏤骨,他何至於連名字都改了,又何至於提及周採元出身商戶的時候那般憤憤。在他看來,大致所以為周家如此的富人比他還要更卑下少少的……
可笑的心思,可笑的人,但用在這個環節的時候,卻很有效。
嚴鳳雅填塞狐疑地盯著對方,面色陰晴未必。
“大人無妨撫心自問,梁慶如此喜怒無常,又能對你有多少信任,未來如此一日他想起舊賬,只怕大人會陷落到比我還慘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