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是一城主座,說他得了麻風病著實是非同小可,嚴鳳雅請來的醫生支應付吾、無法確認,只說與麻風病很相似……相似,什麼叫相似!他是官員,不是平凡愚民,這種話有多少可信度?治中發現麻風病人,根據通例他本可以向上告訴,但疑問是梁慶便是他的上司,他能去向誰告訴?萬一以後發現只是空穴來風,梁慶豈能容易饒了他?再者,此等病情在沒有確診的環境下,一旦傳揚出去定然是民氣惶惶,梁慶個人生死是小事,他嚴鳳雅也要跟著遭殃。但不說同等於遮蓋不報,罪名可大了……如何想,他都面臨著一個極難處理的地勢。
閔澄嘆了一口,神采從容地道:“前期是用阿魏雷丸散方,開展到中後期用無邪百畏丸,外用的有清楚膏方、大黑膏方……”
他說得毫不辛苦,字字冷靜,嚴鳳雅卻是極為不耐,立馬打斷道:“這些便沒有說了,你且說有多大可能治癒?”
“治癒?”閔澄笑了,笑容中帶著一絲隱約的不屑,“大人真是會說笑,我大周開國這許多年,只怕還沒有一個能治癒的麻風病人,傅某便使是醫仙在世,也是疲乏迴天啊。”
“那……傳染是不是很厲害?”嚴鳳雅心頭一跳,面上發現三分怕懼之色。
“這個麼……”閔澄沉吟一會兒,才道,“裡裡外外可用雄黃、硃砂等消毒藥品來消毒,但結果有多大便未必了,因此同事們都務必逃避才好,便連我這個醫生……都要萬萬當心謹慎。”
聽他如此一說,嚴鳳雅不由汗如雨漿,後背溼了一大片。
現在,裡頭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嚴鳳雅明顯一驚,牽強冷靜下來,才道:“進入吧。”
一位女僕進入回稟:“嚴大人,梁大人要見您。”
嚴鳳雅擦了一把額頭上的盜汗,定了定神,道:“我馬上便去。”看著女僕斂氣屏息地退出去,嚴鳳雅沉吟道,“閔醫生,今日的事兒希望你守舊秘密,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需要時間來考慮到底該如哪裡分此事,因此從現在開始,你務必搬到府衙來住。”
閔澄無可無不可能地道:“既然如此,那便尊重不如從命了。”
嚴鳳雅不想驚怖,但他不可以不驚怖,這種驚怖是人的本性發出的關於頑疾的怕懼,而非他自己可以容易掌握。等他到了房子裡,只敢站在門邊,完全不敢再近一步。
梁慶半倚在床頭,眉頭緊鎖,目光冷峻,擺清楚心情不太好。
“鳳雅,我這兩日身子不適,全部的事件恐怕暫不可以處理,請你代我例行公事,煩勞了。”
嚴鳳雅立馬躬身,謙虛地道:“大人言重,屬下本便該為您分憂解勞,只是我學疏才淺,恐怕虧負您的信任!”
他這不是藉詞,京兆尹事件繁忙,代替他處理事件可不是鬧著玩的,一件事處理欠妥都會惹起權貴們的不滿,他深知梁慶嫉賢妒能的個性,事兒辦不太好是嚴肅斥責,事兒辦好了恐怕也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梁慶皺了皺眉頭,他這幾天老是很忐忑,晝夜難安。按事理說,他便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仕途上也很是自滿,這小小病症早是家常便飯,不日便會病癒,本不該放在心上,可這一回他卻有一種不太好的覺得,眼皮跳個。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驀然想起有一件主要的事:“周採元那邊,你可別忘掉了,得盯緊!”
“大人,您身子不適,這件事也可以臨時擱置起來,等您病癒了也不遲——”嚴鳳雅想要捂住口鼻卻又不敢,只能低聲道,表情顯得無比尊重。
梁慶不以為然地道:“欠妥,這丫環狡猾多端,遲則生變,你要兵貴神速!”
兵貴神速,提及來容易,那紫衣侯說了要留人,周採元又是個病秧子,水牢那點轉折經讓她鱗傷遍體、命懸一線,他哪裡還敢再刑訊逼供,嚴鳳雅當心翼翼道:“那屬下再試一試……”
“好了,你下去辦吧。”梁慶說這話只以為面上瘙癢,不自發地用手指抓了一把。
嚴鳳雅見狀的確是心驚肉跳,卻又不敢多說半個字,訥訥地退了出去。等他一出來,立馬交託人將整個院子周鎖起來,除了逐日裡的三餐供應和醫生看診,平凡僕從同等不許容易進出。但梁慶積威久,他不敢容易違抗,當世界午便去找周採元。
周採元養病的地方,是一間前提簡略的配房,守備森嚴,形同囚牢。除了看診的醫生,她沒方法與任何人接觸。
周採元身上有傷,仍然那麼美貌婉轉,只是瘦了許多。見到嚴鳳雅,她淡淡含笑,如第一次相見那般溫溫柔氣,氣質閒雅。
“嚴大人,今日如何會來探望我呢?”
這口聽起來沒有半點敵意,仿如果舊日朋儕來訪。嚴鳳雅皺了皺眉頭,無論身處何種環境,這女人都是端倪風騷,眼眸亮堂。
身陷囹圄,體遭嚴刑,卻是語笑嫣然,毫斗膽懼。
人在繁華聞達的時候養尊處優、氣質崇高不難,可貴是落了架的鳳凰,還能連起當日的氣宇和心情。
這個女人,無論如何都不是容易的人。
“你倒是悠閒從容的很,看來病全好了?”嚴鳳雅帶著審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