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淳風拈著髯毛,一派雲淡風輕的神志:“陛下,您可以周密調查一番,如果是昔時有什麼鮮為人知的事……只怕這孟獲的幽魂還會纏著陛下不放。”
皇帝心頭愈加重要,揚聲道:“來人,召刑部尚書!”
次日,皇帝在宮中以弄月為名,大宴來賓。此時經是三月的夜晚,天際深奧高遠,繁星閃灼,花圃裡花香陣陣,鳥兒輕唱,御花圃裡燭火光輝。帝后、太子以及其他皇子皆是陪坐在側,帝府公卿亦是逐一列席。
酒宴正暢快的時候,刑部尚書李杭上前拜伏道:“臣,晉見陛下。”
皇帝淡淡地道:“愛卿平身,朕著愛卿所查的事可有結果?”
李杭看了一眼皇帝,滿臉地不安:“回稟陛下,微臣經查出,昔時孟獲的確是因為誅殺了一個本地屬官,不得起兵反叛。那官員張燎不僅強佔孟獲之妻,而且逼死他的母親,又殺了他的兄弟,因此孟獲的確被逼無奈,才會率眾攻佔府衙,後來許多人前往倚賴,陣容越來越大。”
皇帝淡淡地道:“此事朕瞭解,來人,將裴宣押上來。”
裴宣被鐵鏈牢牢地捆縛著,被數名鐵甲保護押解上來。
周採元放動手中酒盞,輕輕抬起眼珠,破爛的衣衫,披垂的長髮,身上創痕累累,英俊的嘴臉卻一如寒冰,眼底藏著犀利的怒意。即使滿身創痕,被鐵鏈縛著,他的察覺還是讓人覺得怕懼。
昔日何等英豪的人物,現在成為囚徒而。
啪嗒,一滴。
這不是水聲,而是他額上的汗珠從面頰上滾落,滴入草叢之中。
周採元微微一笑,不由想起從前自己替他斟酒,那一滴落入羽觴中的淚水。
汗水和淚水,一個是出於內心的躁動不安,一個是發自肺腑的悲傷入骨。
“朕只想曉得,那一張撫慰的詔書,到底是不是被孟獲銷燬?”
刑部尚書深吸了一口,大聲道:“回稟陛下,孟獲當初接到詔書,深感陛下恩德,便立馬與他的族人放下屠刀,孟獲更是將自己反綁著親身進入其時裴將軍的臨時都護府,並懇請陛下放過他的族人,可誰知——”
李杭滿臉不安,卻是不敢繼續往下說了。
“誰知什麼?”
太子表情此時不禁發生了微妙的變更,他驀地看向了三皇子獨孤克,眼神似乎要射出根根毒箭。而獨孤克卻只是徑直坐著喝酒,連眼皮都不抬一下。太子的眼神愈加陰冷,可現在他卻不敢講話,如果隨心所欲,只怕連他自己都要肇事上身。
裴宣……他不知花消了多少力氣和手法能力讓他同意倚賴,如此猛將,他如何捨得!
周採元面色極為清靜,眼底盡是淡然。安筱韶適才存心坐在她的附近,現在不由湊近了過來:“裴宣的事,是你動的手?”
周採元輕輕一笑:“筱韶疑心未免太重了,裴宣重臣,我又何處敢委屈他。”“你的膽子呀,比誰都大!”安筱韶不由得道。
周採元輕輕嘆了口:“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犯下的毛病付出代價,是時間早晚而。”
李杭垂頭道:“誰知裴將軍卻反而誅殺了他,並且將拒不尊從的罪名栽到他的頭上,只為了建建功績,便殺死了所有尊從的軍士,他擔憂庶民洩漏秘密,便連三千名無辜的庶民……也一併看成起義坑殺了!”
皇帝滿面不敢置信,殺死降遷便算了,居然還殺死無辜的庶民,裴宣是囂張到何種境地!
李杭眼皮微微一抖:“陛下,多年來我大周戰功皆是按照斬殺叛將頭顱的多少來算,因此裴宣為了虛報戰功,贏得更多的聲譽,不得不出此下策。謀殺了孟獲,陛下龍心大悅,必將對他有所擢升——”
皇帝“砰”的一聲,重重砸在了桌子上,表情變得無比陰冷。
太子連忙站起向皇帝道:“父皇,裴將軍亦是臨時懵懂……才會作出此事。”
皇帝扭頭的時候險些是在怒吼:“臨時懵懂?臨時懵懂!他的臨時懵懂是為了冒領戰功,他的臨時懵懂害得朕現在日夜難寧!朕還希望因他過去的戰功而原諒他,寬恕他的死罪,現在看來,斷不能容此等賊子亂我朝綱!”
太子面上略過一絲淡淡的惘然,如此一員上將,惋惜了!
獨孤克不緊不慢地打斷了太子的話:“太子殿下,國有帝法,家有家規,陛下要如何處置臣子,太子殿下又怎會如此發急,難道你怕裴將軍說出什麼不動聽的來,牽連了你?”
這兩個人反應是狗咬狗,在皇帝面前便敢掐起來。掐吧,掐吧,掐得越是熱烈,裴宣死得越快。
皇帝大怒道:“你們都住口,朕意決,沒有再勸!”說完,他揮了揮手道:“來人,立馬處決裴宣。不,凌遲,凌遲正法!”
“是,陛下。”
聽到運氣,裴宣的雙眼射出駭人的光輝,字字句句險些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這宇宙如果無我,誰能保陛下的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