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皇后望著獨孤慧，眼眶慢慢溼了，突然講話說：“你身子不適，不要再說了。”
獨孤慧卻悄然地道：“如果今日不把該說的話都說完，往後便再也沒有如此的機會了。”她遠遠地望了一眼周採元，悠悠一笑，“其實我早便猜到會有這一日，只是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快。人常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哀。今日我把自己想說的話都報告你。”
她重重咳嗽了一聲，精力卻突然比適才好了許多，眼神也是不同的亢奮。
“從前我是把母親當成我的親孃一般對待，你也是那樣的心疼我。讓我以為便使沒有親生母親，也能在帝府裡立足。獨孤雪回來了……”
姜皇后立馬打斷了她，“不，在我心中你和雪兒是一般的。”
獨孤慧冷冷一笑：“母親，我不覺得你有何等愛我，想要像愛親生孩子那樣去愛一個跟你沒有血緣的孩子，那是完全不會的。”
“我……”
“沒有比較，完全不曉得什麼是愛。關於親生女兒，母親隨時可以隨意叱責，可關於我……你總是那麼客套。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會生氣。這是因為我們之距離了一層，你始終不會用教誨瑤雪姐姐的方法來教訓我。”
姜皇后不說話了，她對獨孤慧一般最心疼，但瑤雪是她的親生女兒，又失散了這麼多年，因此在瑤雪剛剛進府的時候，她的確是紕漏了獨孤慧的感覺。現在想來，她時常落寞地坐在邊，悄然地望著自己。當時候她是不是在期待著什麼，如果自己可以向她投注一眼，是不是後來的事便不會發生？
獨孤慧畔的弧度很諷刺：“我曉得自己不管如何也比不上瑤雪，她溫柔、善良、俏麗，領有我想要的全部，最重要的是她身崇高著母親的血，這一點不管我如何起勁都是趕不上的。因此我很怨尤她，從她入府第一日開始，我便想著如何讓她離開母親的身邊。是我報告她，僅有去死，能力洗刷過去的羞恥，能力結束母親的災禍。如果讓別人曉得她的經歷和遭遇，母親將會承擔最可駭的羞恥。”
姜皇后驀地閉上了眼睛，不忍卒聽。
獨孤慧含笑了一下：“我是兇手，可週採元卻找不到……咳咳，始終找不到證據。你瞧，多風趣啊——”
周採元只是站在原地，面上的表情份外冷靜。
人之初，性本善。第一次見到獨孤慧，她安靜、靈巧，眉目間帶著多少羸弱，一副惹人垂憐的神志。，本該溫柔俏麗的少女，卻有一顆陰毒的心地。是她對姜皇后的愛有無法回答的獨佔欲，是她的妒忌心超過了知己。比起順姨娘、獨孤笑那種爾虞我詐的血腥合計，如此兵不血刃的陰沉，反倒讓人脊背發涼、不寒而慄。
姜皇后輕輕地嘆了一口道：“不要再說了。”
獨孤慧側著臉，淚珠慢慢地從左眼滾落了下來，慢慢劃過鼻樑，僅有一滴，晶瑩剔透，她的畔卻帶著詭譎的恨意：“如果一份愛是殘破不全的，那我甘願不要！如果母親不是隻愛我一個人，那我甘願你恨我！因此，母親殺我是對的，如果我在世，早晚會殺死周採元。”
周採元聞言，徑直望入獨孤慧的眼睛。
獨孤慧的聲音特別冰冷：“死了一個，又來一個，老天待我何其淡漠！”
“慧兒，為什麼到了這個境界，你還是不知改過！我這麼多年對你的教訓，半點用都沒有嗎？”姜皇后面上的同情慢慢消失了。
“哈哈——”獨孤慧似乎聽到了特別好笑的話，她認真笑了起來，只是邊笑，邊有血沫子從她蒼白的嘴巴里湧出來，那場景特別可怖，她卻渾然不覺似的，“母親，有些人是生成的壞種，怎麼教也教不好的。”
周採元輕輕嘆息了一聲，是啊，生成壞種的你為什麼到了臨死都不肯認錯，不肯請求皇后的原諒——
姜皇后突然站起了身，再也不肯看她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簾幔動了一下，皇后的身影在閨房消失了，獨孤慧看向她的眼光慢慢轉了回來，落在周採元的面上。
“你可以讓皇后原諒你，你說，她一定會原諒，為什麼要激怒她？”周採元如此問。
“我不需求任何人的諒解，人不為己，不得善終。”獨孤慧笑了一下。
“不，你說甘願讓皇后始終悵恨你。獨孤慧，你壞的還不夠。”周採元淡淡地道。
“誰說的……咳咳……”獨孤慧臉上露出暴虐的笑意，“我希望，下一個便是你，惋惜，惋惜老天爺不肯給我機會了。我是個小騙紙，你是個大騙紙，你可要連續騙下去。好好飾演你的乖女兒，我相信……你會做得比我好，因為你比我聰明、比我狠。記得，別讓人兇險她……”
周採元望著她，特別認真地道：“我答應你。”
獨孤慧嘴角露出一個近乎詭異的笑容，這一口嚥了下去。
外室的姜皇后似是感覺到了什麼，心頭湧起一陣悲傷，掩住了嘴臉：“對不起，慧兒。”
周採元從閨房走出來，瞥見皇后悲傷欲絕的這一幕，柔聲說：“母親，不要為她悲痛。”
姜皇后抬起眼珠，眼底盡是淚光：“是我，是我在嫁衣裡動了行動！我明曉得她有哮喘，那件嫁衣中間的夾層裡全都是鳥獸的羽毛，有那些金飾……我便是想讓她死，因為她殺了程程，她殺了我的親生女兒！”
周採元搖了搖頭，獨孤慧之因此會背叛姜皇后是因為愛，她對皇后的愛很深很濃。正因為母親的愛突然被人奪走，因此她才會怨尤上了程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