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她三十餘歲上下,身著一件藕合色短領窄袖衫,下身束淡紫色羅裙,外披深紫色繞襟深衣;頭梳盤恆髻、裹幗巾,全身上下雖無一點飾物,竟掩不住她曾經的姿容秀麗。唯雙目晶晶,如月射寒江般,看著還沒有躲進車內的謝中愧。
這女子自然便是謝中愧曾經的夫人姜弘靜了。
只見她跨前幾步,走到自已兩個兒子的身前,用身子擋住了他們。對著謝中愧說道:“謝中愧,你我夫妻十六載,你是怎樣的人我知道。或者你有殺妻滅子的心,卻未必有這個膽!倘若你是一個能扶得起來的人,姜家未必不肯幫你。”
謝中愧惱羞成怒地斷喝道:“你休要再提什麼姜家!如今的姜家早已抄家滅族,爾等姜姓子嗣均該就首。”
姜弘靜冷笑了一聲,問道:“除了那個候爺的爵位,張家還許了你什麼?入仕?”卻在說話的時候,不動聲色地後退著,將自己的兩個兒子推著往後走。
謝中愧不置可否地冷哼了一聲。
姜弘靜繼續說道:“你若真有那麼一點才,又是肯聽得住勸的人,姜家要將你送進朝堂也不是難事。偏你自以為是、剛愎自用……”姜弘靜邊說邊退,眼看就要退至車邊。
“住口,你這個刁婦,我叫你住口!”謝中愧著實聽不下去,脹紅了一張臉怒吼道。
“相公,你莫被這奸滑的女人騙了,她在拖延時間想逃跑。”這時另一輛車的車簾也掀了開來,一個打扮得花枝妖繞、滿頭珠翠的女人站了出來,站到了車簾之外,杏眼圓睜地指著姜弘靜母子。
謝中愧順著那女人的手指看過去,只見謝子博、謝子碩都已退至車旁,猛然間明白了姜弘靜的意圖。對著還在一旁呆站著的謝軍喝道:“謝軍,你還愣著幹什麼,趕緊給大老爺我抓人。”
姜弘靜這時也轉身對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喝道:“上車。”
謝子博說道:“母親和二弟先上,孩兒替母親和二弟擋住他們。”
謝子碩也爭辯說道:“我不上,母親和哥哥先上,我的力氣大,我來擋住他們。”
姜弘靜一時又急又怒,忽地從衣袖裡拿出一支金釵,以釵尖抵住自己的脖子,對著兩個兒子喝道:“你們不上車,母親現在就死在你們面前。”
謝子博與謝子碩嚇得臉色慘白,慌亂地擺著手,嘴裡說著:“母親,不要。”
姜弘靜目眥欲裂,將釵尖向脖子處抵進一分,立時有血珠浸出,強自鎮定的冷聲說道:“不想母親即刻就死,那就馬上上車。”
“好、好,孩兒們這就上車,母親莫要再用力。”謝子博先是將還要掙扎的謝子碩推上車,自己才上去。只是他上了車,卻不肯進到車內,仍就扭過頭來看著自己的母親。
姜弘靜沒有時間再顧及這些,慘然地對那趕車的車伕說道:“老孫,兩位少爺就拜託給你了。”
“夫人放心……”趕車的老孫頭話還沒說完,姜弘靜一釵就紮在了馬屁股上,那馬吃痛,驚叫一聲,撒蹄向前狂奔,趕車的老孫頭連忙抓緊韁繩。
謝中愧驚怒地罵道:“還不給我快追。”謝軍等人忙轉身上馬。
姜弘靜轉身站到了大路正中,擋住上馬想要追去的謝軍等人,以金釵再次比向自己有些滲血的脖子,對著謝軍他們說道:“誰想過去,便從我姜弘靜的屍身上踏過去。”
謝軍等人為她身上的氣勢所攝,提著韁繩的馬在原地打轉,卻沒辦法前行一步。他們面前的這個人,是候府一直當家作主的主母,他們全都在她手下領過差、做過事、得過好、也討過賞。大夫人曾經的威儀擺在那,他們越不過去,也不敢越過去,只得轉頭看向謝中愧。
謝中愧尚未開口,張素珍站在車上氣急敗壞地罵道:“你們還是不是個男人?一個女人就將你們十多個男人給嚇唬住了?給夫人我踏過去,這女人早就該死了,死了老爺只會有賞。”
謝中愧這時也暴跳如雷地跳將起來,大聲嚷道:“休要管這個女人,直接踏過去,趕緊去將那兩個小畜生給我抓回來。”
而樹林中一直準備著伺機而動的魃和隱一他們,在謝子博他們的馬車衝出去的瞬間,魃就立即讓隱九和隱十跟了上去,讓他們務必將車攔下,保證兩位謝家少爺的安全。
如今看到謝軍等人在謝中愧與張素珍的催促下準備不顧姜弘靜的安危,催馬前行。魃一邊抽出自己纏在腰間的一條軟鞭,對隱一說道:“我去救人,你們攔人。”
隱一微微點了一下頭,一隻手拔出腰間的彎刀,另一隻手從懷裡摸出了好幾枚飛鏢,沉聲對身邊的隱二至隱五說道:“先打馬腿。”四人齊聲應下,與隱一一般同樣拔刀、掏飛鏢,在聽得魃的一聲‘動手’之後,六條身影便從樹林中飛了出去。
只見一陣寒星點點,立在道路左側邊的五匹馬的左前腿關節處都中了鏢,立時向左前方傾倒,騎在馬上的人也順勢栽倒。隱一他們的身影順勢衝了進去。
與此同時,魃從姜弘靜的斜後方摔出手上的長鞭,纏住了她的腰,將她往後一帶,帶離了大路中間。又抖了一下手腕,在空中借勢卸力,將她拉至路邊的一棵樹下。
因姜弘靜是一位婦人,魃不敢以手去接。姜弘靜畢竟是一個成年人,有一定的份量,魃甩鞭的力道到底難以完全把控,姜弘靜一下就跌坐在地上。幸得樹下便是一堆雜草,姜弘靜摔得有些狼狽,除了手、腳有些擦傷外,並無大傷。
魃閃身上前,對著姜弘靜揖了一禮道:“夫人,得罪了。”
在姜弘靜錯愕地站起身,開口想要問什麼話的時候,魃又說道:“夫人且請在此稍候,待吾等先去趕走賊人。”
姜弘靜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點了點頭,只來得及說了一聲:“多謝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