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古斯特古怪地抽了抽嘴角,在場只有他知道那個人是這位尊貴的教皇的孩子,一個吃盡了生活苦頭的年輕人。
賽罕靠在一根圓木柱子邊,低矮的房屋讓他有些難受,他便蹲下來擺弄一邊桌子上的器件。其中有一隻小馬,沉甸甸的重量,外面用漆塗成白色。那馬雖然粗糙,可面部表情非常傳神,長著嘴巴,舌頭甩在嘴邊,是一隻桀驁不馴的小馬。
弗吉尼亞命人將從聖殿帶出來的箱子帶進來,在這個間隙,老鐵匠走了過來,他瞥了一眼賽罕,不大高興地說:“一個金幣。”
賽罕沒有猶豫,掏出一枚金幣放到桌面上,老鐵匠這才心滿意足離開,走到一旁時跟奧古斯特說:“教皇怎麼留這麼個蠻族人在身邊,看起來五大三粗魯莽兇狠。”
奧古斯特將剛剛那一幕看個透徹,對老鐵匠坑賽罕的情形也沒說什麼,只是說:“那是大人的客人。”
老鐵匠輕嗤一聲,但看到教皇走進來又笑著諂媚地迎上去,臉部的褶子都要溢位來。
“大人您是有什麼兵器需要我鍛造?小人保證讓您滿……”老鐵匠的話戛然而止,他張大嘴巴眼睛看著地面幾乎不會轉動了。
弗吉尼亞的手放在開啟的箱子之上,上面的冰霜還尚且留存,帶著寒冷氣息席捲每個人。
“是,神跡……”老鐵匠喃喃說。他的手腳僵硬,半天後再活動關節,踮著腳走到箱子邊。
早在弗吉尼亞在溫莎爾生日宴時就曾拿出過秘金被小部分人知曉,但眾人對它的瞭解並不透徹,更遑論如此近的接觸。
鐵箱內還有一層水晶盒,澄黃的秘金靜靜躺在裡面,看起來就和普通的金塊無異,曾經見過秘金的老鐵匠完全不敢輕視它。但弗吉尼亞不同,他伸手將盒子取出來,隔著透明水晶觀察裡面的秘金。
“活性還沒恢複,不要害怕。”弗吉尼亞將水晶盒子拋給老鐵匠。
老鐵匠手忙腳亂的接住,生怕匣子碎了那金子變成吃人的惡魔。
“您這是什麼意思?”老鐵匠雙手捧著問。
“我從迷失之地找回來大量秘金,但是未加馴化的秘金是令人頭疼的存在,我需要一名靠譜的有經驗的鐵匠將它打造成武器,思來想去,只有您最合適。”弗吉尼亞眯起眼睛。
“……”老鐵匠沉默許久,他望著那塊秘金,良久才晦澀著聲音說:“我做不到。”
弗吉尼亞稀奇地問:“為什麼,您當年不是接觸過秘金嗎?”
他指的是多年前,克裡曼斯與智者帶回來的那塊秘金。老鐵匠像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閉了閉眼睛。
他說:“真正接觸秘金的只有克裡曼斯大人和智者。當時我只是個學藝不精的學徒而已。”
老鐵匠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近乎嘆息,弗吉尼亞急切地問:“那麼那把聖劍到底是誰打造的?”
那把聖劍多年不見天日被克裡曼斯當作寶物珍藏,就連弗吉尼亞出生後都未曾見過,只隱約聽克裡曼斯醉酒時提起過。克裡曼斯對弗吉尼亞的忌憚與防備很深。
“是智者,我們中只有他有這個能力。當年他跟隨傳教士一同傳教回來後精神一直很恍惚,後來克裡曼斯找到他,他們大吵一架。在之後的某一天,智者終於同意將那塊金子鍛造,那天像是地獄,我們的老師是一位出色的煉金術士,但他的技術仍遠遠不及智者的天賦,他和我們一眾學徒從旁協助。”老鐵匠沉重的聲音像一把鐵錘,緩緩叩擊人的心靈,帶著他們走進多年前的一場慘劇。
“克裡曼斯興奮地對我們說,這是犧牲了其他人才得到的神跡,它有非凡的力量。他蠱惑的聲音令我們都非常堅信。事實也的確如此,我們都看到那塊金子蠕動起來,不停變換形狀。一隻實驗老鼠從臺子上跳過來,那金子一口吞下了它。沒錯就是一口,”老鐵匠看向周圍幾個人。
“它像是真有一張嘴,輕易就將老鼠吞進肚子裡消失不見。我們忽然都有些害怕,尤其是智者,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但是克裡曼斯更加興奮,他強迫智者將這塊金子打造成一把劍,智者只能聽從他的,但更古怪的事情發生了。我當時産生了幻覺,我忽然掉進一條河裡,怎麼遊也浮不出水面。”
老鐵匠解釋說:“其實我當時已經會游泳了,在水下憋氣三分鐘都不成問題。我感到自己變成小時候在家門前小河裡溺水的我了,那是我離死亡最近的一次,這次我又體會到了那種感覺。”
其他人都屏息聽著老鐵匠那近乎奇幻一般的回憶。
“直到我清醒過來,周圍只有克裡曼斯站著,臺子上放著一把通體金黃的金劍,智者臉色蒼白雙目無神的跪倒在地上,他胸口有一道貫穿傷,造成那傷口的是克裡曼斯手上的劍。我的老師和同僚們都躺在地上沒有聲息。他們醒不過來了。”
老鐵匠聲音疲憊,已經幾十年過去了,那一幕仍在他的心中無法褪色:“克裡曼斯想要殺了我,但是智者說‘克裡曼斯,放了他吧,你的手上再沾鮮血的話就永遠也無法握住聖劍成為它的主人。’於是我活到今日,成為那場事故的唯二見證人。我的老師和同僚並不是被克裡曼斯殺死,我知道殺死他們的就是它——”
老鐵匠點點手中的東西,“秘金。”
“唯二?”弗吉尼亞抓住了重點,“你是說智者——”
“死了。”老鐵匠點頭,“那把劍貫穿了他的心髒,不過他的屍體被克裡曼斯扔到哪裡去了我便不知道了。”
“所以現在知道鍛造方法的人只有克裡曼斯了。”弗吉尼亞捂住眼睛笑起來,他那個祖父啊,不僅心狠更愛說謊。
鐵匠鋪內的幾個人紛紛沉默,只有賽罕的眼睛一直盯著那塊擺脫冰寒漸漸恢複活性活動起來的秘金。
與此同時,從辦事處忙碌半天的祝堯終於獲得了喘氣的時間,他離開那說不清信件與麻煩的地方,木著臉坐上鐺鐺車前往下城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