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叔。”李治也嘆了口氣。對這些懷著理想殺出一片青天的老將,他從來都是滿懷敬意的,“如今朝局動盪,我欲發動一場外戰,以謀取勝利穩定人心。還請靖叔教我。”
李靖沉思片刻,嘆了口氣:“非蘇定方不可。”
李治抬頭和李勣對視一眼,追問道:“靖叔何出此言?”
“陛下欲要一場大勝,必得拿出所有人都看得見的戰果。回鶻鐵勒部多是荒漠山林,就算拿下內部盆地也無險可守,取之無用;高句麗彈丸之地,加之地方偏遠,取之索然無味。唯有突厥,破了三關之後,便是瓜州、伊州和肅州。此三城傍水而建,地處原野,一旦攻下,便可作為馬場,為我大唐提供源源不斷的良馬。若是再度深入,攻下榆林河口和野馬山,北可長驅直入直取高昌,西可用兵甘州回鶻,東能與三河之地夾攻室韋靺鞨,南更是可以震懾吐谷渾和吐蕃。因此,只有攻下這三州,才算得上是振奮人心的大勝。”
“果然英雄所見略同!勣叔也是如此說的。”李治顯得有些興奮,武將中的兩大柱石都這麼說,那麼想來奪取這三州是有可行性的。不然他們根本不會給出這樣的建議!
“不過靖叔。朝中兵多將廣,為何取突厥卻非蘇定方不可?”
難怪李治有此一問。蘇定方隨李靖征討突厥的時候,他只有兩歲,此後近二十年,蘇定方一直受到冷遇,寸功未立,李治也只能聽老兵老將們談及當年勇時提一嘴蘇定方。但他本人卻只見識過他徒弟裴行儉的本事,沒見過蘇定方本人的本領。
偏偏裴行儉出自河東裴氏,這些世家大族最會往自己臉上貼金。裴行儉幼時只不過學了些經史子集,一身武藝與兵法韜略大半習自蘇定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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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裴氏卻非要鼓吹自家出了兩個麒麟兒,裴行儉更是文武雙全的奇才,還有那個刺頭裴炎……想起來李治就頭疼。
但此時顯然不是想新晉刺頭裴子隆的時候。只聽李靖耐心解釋道:“若是攻打鐵勒和高句麗,義貞、名振、仁貴皆可,梁建方,劉仁軌亦可獨領一軍。畢竟高句麗地勢低矮狹長,多是築險城而守,尋一能征善戰,不會犯錯的將領足矣;而胡人最大的優勢在於騎射,偏偏鐵勒諸部天山之後就是大片盆地,他們不得不放棄優勢與我軍在山嶺作戰。我軍瓦崗出身的將領頗多,山間作戰不在話下,尋一經驗老到,熟悉山林的將軍也足夠了。唯獨突厥,最是一塊硬骨頭。”
“三關守將楊虎、樊洪和王超皆是中原舊將,因不願入唐為官轉投突厥。”說起這個,李靖一陣唏噓,“想當初定方也不願為我朝效力,要不是有裴仁基和裴行儉這一層關係,說不定他也轉身投了突厥,如此我朝可就多了一個心腹大患了。”
“哦?蘇將軍和裴行儉還有這段舊事?”李治好奇問道。
“定方亦是河東冀州人,少時隨父討敵,戰無不勝,又嫉惡如仇,往往追敵數百里,河東無人不知其勇。彼時裴仁基已是光祿大夫,頗受楊廣重視,聽聞定方的名聲,又逢其父傷病而死,於是讓族人招攬定方,令他率領父親部下鄉勇和郡中兵馬保境安民。因此有這一層知遇之恩在。”李勣解釋道。
“陛下若是對這些舊事有興致,有空自可來尋老臣,老臣一定知無不言。”李靖也微微一笑,“不過正事要緊,說回突厥三關。王超出自太原王氏,父親是梁武帝手下將領,梁朝覆滅後他隨鄉親一同逃至界牌關避難,後來據說師承張飛後代,習得丈八蛇矛的技法,又兼熟讀家傳兵法,也因此得到重用,坐上界牌關總兵之位。”
“白虎關總兵楊虎出自弘農楊氏,不過因為只是支脈,哪怕熟讀兵法卻也沒有帶兵出征,一展本領的機會,後來隋朝滅亡,他便尋了機會,隨寒江關守將樊洪的父親一同護送蕭皇后前往突厥義成公主處,因護駕有功,坐上了白虎關總兵的位置。”
“至於樊洪,據說是漢朝名將樊噲之後,劍法槍法雙絕。曾在突厥牙帳中獲得第一勇士稱號,更是因此受封寒江關總兵。有此三員猛將,加上三座雄關,兵法謀略再精妙,也非得有定方這種萬夫不當之勇才能以力破局。再者,就算破了關,突厥也可以仗著騎射的優勢,倚城而守,將戰場放在大片馬場之上,對我軍進行襲擾,而定方有與突厥騎兵作戰的經驗,知道如何應對破敵。有他在,陛下足以放心。這些事情懋功也應該知悉才對,陛下又何必再來問我?”
“哈哈哈……”李治訕訕一笑,“勣叔的確也是這麼說的,但一來光靠勣叔恐怕無法壓服朝中諸位世家,逼迫他們同意起復蘇定方;二來,我與勣叔也是藉此由頭來看看靖叔。”
李靖默然打量著李治,長久之後才說道:“陛下。帝王之儀不可失,以後無論是公堂之上還是私下裡,您都得習慣著自稱為朕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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