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染留在了醫館幫忙,霽長空替人看病,她便幫著取藥,順帶還負責起了兩人的伙食,儘管做的不是那麼好吃,還兩次險些燒了廚房。住處也從之前的旅店搬到了霽長空隔壁的空房,與他又是鄰居。
子暉看著桌上那盤黑乎乎叫不出名字的東西,夾起一塊問北染道:“北小姐,這……是什麼?”
北染打起端莊的微笑:“這道菜叫做‘朵朵花開淡墨痕’。”
子暉同樣一笑:“當然,名字很有深意。不過,我的意思是,做這道菜的原材料是什麼?”
“墨梅。”
子暉一臉茫然:“墨梅是何物?”
北染坦然:“木耳。”
“木耳?!”子暉抬起筷子對著光線仔細照了照,怎麼也不能將這東西和木耳聯想到一塊去,“這……敢問北小姐,你是怎樣把挺脆闊爽的木耳做成這黑乎乎一團、如漿糊一般的?”
北染白了他一眼:“什麼叫如漿糊一般?為了將這又乾又硬的木耳做得如梅花一般柔軟細膩,我可是用了整整一捆柴、大火燉了足足兩個時辰。你卻這麼形容它,真是不識貨。”
子暉吃了個癟,退步道:“是是是,我不識貨,那我能否將這道名美味更美的菜留給二位享用,我去外面餐館順便吃點就行?”
他將那塊夾起的菜放回盤裡,嬉皮笑臉的看著北染,但看北染那青紫青紫的臉色,他的提議似乎不行。於是子暉又將目光投向了霽長空,徵詢他的意見,霽長空面無表情,只說了一個字:
“吃。”
子暉哭喪著臉,閉眼將那塊黑乎乎略顯噁心的“朵朵花開”喂進了嘴裡,下一刻,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翻天覆地般洶湧而來,帶著他早晨時吃進胃裡的食物一起從喉間躍出。
子暉臉色大變,急忙捂住嘴,發瘋一般衝向大門口,扶著門框嘔吐不止。
北染看著子暉吐到直不起腰的背影,覺得他反應太過激烈,稍顯誇張,搖頭不解道:“有那麼難吃嗎?”
一回頭,正見霽長空也夾了一塊放進嘴裡,兩片薄唇微動,在細細品味。
北染湊到他身邊,拄著腦袋看他:“味道怎麼樣?”
霽長空面不改色的將口中食物嚥下,建議道:“稍微有點鹹,下次可以少放點鹽。”
“遵命!”
多了一個人幫手,藥廬不再像之前那樣每天忙得厲害,來看病的人也少了許多,這實際上很大部分原因是北染在此處坐鎮,那些慕名來看霽長空的小姑娘們見到心上人早已名草有主,失了念想,便也就不再往這處來。
其實比起北染,對於這種現象,子暉更為高興。他本是跟著霽長空學習醫術,但前些日子醫館實在太忙,每日天亮開門便有人在等,到人走光都已夜深,霽長空根本無暇教他,而他自己作為助手替霽長空配藥,也是忙得像陀螺一樣每天轉不停。現在人少了,他才終於得空向霽長空討教一二。
北染趴在一旁椅子上,靜靜看著霽長空與子暉細心講解各種草藥的功效,及一些醫書上未曾提到、自己琢磨出的各藥搭配使用的藥理,覺得這樣平靜而美好的日子真是怎麼也過不夠。然而,她們卻是得儘快離開了。
前日,北夫人傳信給她,說是朝中傳出訊息,皇帝近來身體抱恙,且病情每況愈下,恐不久便會駕崩。而膝下十二位皇子個個對君位虎視眈眈,雖立有太子在位,但太子生性耿直,說話做事一向直來直去,得罪過不少人,朝中擁戴之人寥寥無幾。如今形勢,太子勢單力薄,若十餘位皇子群起而攻之,朝堂一斗定無勝算,儲位將花落誰家尚不可知。
現下,皇城裡已有大批暗衛在四處招兵買馬,為不久之後的皇位之爭做打算,更有甚者,已在暗中清理敵對勢力。城中許多商戶受此事波及,均在準備搬遷,青藤寨在城中的一些生意也快要做不下去。當今局勢未定,還不知朝堂將如何動盪,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儘快歸家為妙,莫要在外逗留。
霽長空講完今日的內容回身來看北染,卻發現她已趴在椅子上睡著了,還保持著之前靜靜看他的乖巧姿勢。
他彎腰將她抱起往臥房走去,剛一放到床上,北染就醒了,揉了揉眼睛看著他,“先生你講完了?”
“嗯,講完了。”
北染打了個哈欠,又道:“那你餓了沒,我去給你做飯?”
霽長空笑著將她拉回,“不必,我不餓。”隨後又揉了揉她的腦袋,道:“子暉現在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等再過兩天,我與他交代完這裡的事情,我們就回青藤寨。”
“好啊,等到了寨裡,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你絕對意想不到。”
“有多意想不到?”
北染搖頭晃腦:“非……常……意想不到!”
在這裡給二人做了半個月的主廚,北染的廚藝飛速增長,已經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做出三菜一湯,且賣相不錯,味道也還過得去。
吃散夥飯時,子暉看見餐桌上花花綠綠、香飄四溢的飯菜,感動得快要痛哭流涕,“師孃,你終於在往賢惠的方向發展了,以後師父跟著你就不用吃苦了,我這個卑微的小徒弟也就放心了。”想起之前初吃她做的飯時,那種難吃到想哭的體驗,真是感慨萬千。
朝夕相處的這些天,北染和子暉的關係也近了不少,由於霽長空教他醫術,他便叫他師父,也就順理成章的叫北染師孃。
北染雙手叉腰教育他:“首先,你師父跟著我從來就沒吃過苦,其次……我一直很賢惠。”只是話到後面沒了底氣,聲音弱下去不少。
子暉默默看了眼似笑非笑的霽長空,而後道:“師父本人沒否認,我就當你說的是真的。”
正吃著飯,外面突然有人敲門,子暉放下筷子:“我去看看。”隨後去到門外,與外面的人說了兩句什麼,就急匆匆的跟著那人跑走了。
沒過多久,他又火急火燎的跑了回來,扶著門框上氣不接下氣:“師父……不……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