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入深,三人簡單洗漱了一下便準備休息。屋子裡只有一張床,經過一場不算商議的商議之後,他們決定床留給阿潯睡,北染以手為枕趴在桌上睡,而瀾安則坐靠在門邊那堵牆上,席地而睡。
約是子時,平地而起的一聲驚雷炸醒了熟睡的三人,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隨之而來的還有長如井繩的駭人閃電,蜈蚣般張牙舞爪的爬上半空,不懷好意的白光照得整個大地仿若白晝。
瀾安慵懶的側眼望了一下窗外的情景,眉頭微皺,似被雷聲驚擾,有點心煩,但也什麼都沒說。而阿潯卻是十分惶恐,她一溜煙從床上坐起,緊張的看向桌邊的北染,眼裡盡是擔憂之色。
她小心翼翼的開口詢問:“師父,你沒事吧……?”
瀾安本是已經闔眼,打算繼續睡去。朦朧中聽到阿潯的問話,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後,也將目光向北染那邊投了過去。
只見北染保持著之前的睡姿,並沒有像他們一樣抬頭清醒過來,似乎仍在熟睡之中,並無異樣,但她的身體卻在微不可察的輕輕顫抖。
“砰……” ,又是一聲驚雷從小屋的上空炸裂開來,這一聲比之前那幾次還要響,彷彿雷神就在你耳邊敲了一下他的雷公錘,波動直擊心臟,震得人難受。
要命的是,這雷聲還沒有要停的意思,一聲接著一聲,閃電也是一道接著一道。他倆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你拍一,我拍一。再幾次雷電交加之後,混雜著呼呼作響的風聲,如盆潑般的大雨傾瀉下來了。
阿潯兀自罵了一句:“這什麼鬼天氣!”
任她的音量本是聲如洪鐘,在雷聲與雨聲的合奏曲中,也被掩蓋得只如蚊蟲般大小。
而桌邊的北染在兩人的視線中由之前的一動不動,變成了身體在顯而易見的顫抖,且卻抖越厲害,但她一聲沒吭,似在極力隱忍。
見狀,阿潯立馬翻身下床,飛奔去到她的身邊,扶著她的手臂輕輕問道:“師父,你怎麼樣,是不是很難受?”
瀾安也快步邁了過去:“怎麼回事?”
阿潯沒有接話,手足無措的看著眼前不斷顫抖的北染,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瀾安低身用手輕輕撫了撫北染的背後,問道:“你怎麼了?”
北染趴在桌上的雙臂劇烈的顫抖,半響之後,她微抬起頭,強撐著身體坐立起來,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我……沒事……。”
雖是這麼說,但下一刻她就疼得叫出了聲,意識到自己失態,她又立馬咬緊牙關,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儘管她全力剋制,但不由自主的還是會傳出幾聲悶哼。
她始一抬頭,在場的兩人都嚇了一跳。她那原本白皙粉紅的精緻臉龐,此刻卻猶如地獄修羅般煞白,額邊冷汗涔涔,嘴唇更是毫無血色,白得滲人。
瀾安不禁蹙眉,立馬微躬下身,一手將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另一手抄起她的膝彎,將她打橫抱起,幾個大步跨過去,放到了床上。
隨即從袖中掏出一個精緻的小藥瓶,從裡取了一枚不知道是什麼的藥丸,餵了她服下。
阿潯在一旁看著他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有點吃驚。一是覺得他雖然平時看起來傻里傻氣的,但關鍵時刻做起事來還挺利索,二是看他這小身板,一副瘦弱不堪的樣子,沒想到力氣還挺大。
除此之外,她又有點憂心,在她看來,這個傢伙畢竟來路不明,死皮賴臉留在她們身邊也不知道有什麼企圖,就這樣讓師父吃了他給的藥丸,會不會是害她的。
但當下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以往每次遇到這種時候,她除了能去打盆涼水來,用溼毛巾給北染擦拭身體,緩解她的痛苦,也別無它法,最終也還是要北染自己捱過去。說不定他這個藥真就能有點作用。
北染的眉頭一直緊緊皺著,但慢慢的,身體不再抖得那麼厲害,呼吸也漸漸平緩,眼睛依舊是閉著,似是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阿潯鬆了一口氣,看來他的藥應該是有作用的。
見她安靜下來,瀾安稍露喜色,轉頭對阿潯道:“將你師父的琴拿出來。”
阿潯道:“你說什麼?”
非是阿潯刻意不去聽他說的話,真真是外面的雷雨聲實在太大,儘管兩人相隔很近,說話的聲音也被抹得慘不忍睹,很難聽清。
無奈,他只能衝著阿潯再次大聲說道:“我說,把你師父那把古琴拿出來,聽明白了嗎。”
這次阿潯倒是聽見了,她“哦哦”點了兩下頭,急忙彎腰從北染胸前的外衫裡拿出了那把她說那是她師父的寶貝、不讓瀾安碰的七絃琴。
窗外的雷雨從未間斷,為了彼此能聽清自己的聲音,後來他倆對話都是扯著嗓門吼的。
阿潯將那用法術變的只有一指大的琴放在掌心,默唸了幾句咒語,那琴立馬又恢復成了它原本的大小,然後遞到瀾安手中。事出緊急,她竟忘了問瀾安要用它做什麼,甚至還忘了自己之前是不許他碰那琴的。
瀾安執琴在手,坐去桌邊,將琴正正放置在桌上,對阿潯道:“好了,現在你出去。”
“出去?為什麼?我出去了我師父誰照顧?”阿潯不明所以,一連問出好幾個問題。
瀾安一臉無奈,道:“你先出去,她會沒事的。”
阿潯將信將疑,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出去。
擔心她出去後到處瞎跑找不著人,瀾安又補充道:“呆在門口別走遠,把門關上。”
阿潯白了他一眼,嘀咕道:“外面打雷閃電還狂風暴雨的,我能去哪,況且我師父還在這呢。”
來到門外,阿潯靠著門框在門檻上坐下,雙手抱膝,盯著這雨夜發呆。
不一會兒,屋內傳來錚錚琴響,不似她在凡間聽到的那些算得上悅耳,但卻平淡無奇的聲樂小曲,這琴聲像是來自遙遠的世外仙境,婉轉連綿,靈動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