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染笑了一下,溫聲道:“我已經說完了,現在輪到你,你叫什麼名字?”
那少年看著她,半晌,才吐出兩個字:“瀾安。”
世間父母大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將來能夠成就大業、有所作為,且萬事順遂平平安安,取名之時也多數會帶有這些寓意。
北染想了想,道:“是生如狂瀾、一世長安嗎?”
這次少年倒答得很快,“不,是輾轉反側,日日難安。”
北染心中“咯噔”一下,開始認真打量起眼前的人。她實在不能理解,這少年小小年紀,卻要給自己的名字冠上如此壓抑痛苦的釋義。許是世道輪迴,上天對待數萬生靈做不到一視同仁的公平,難免會有一些需要在夾縫裡求生存。除此之外,更有許多人是外表看似風光,實則落寞潦倒,日日苦水為酒,悲愁作伴。可能這瀾安便是兩者其間的一個。
每個人都會有一些只屬於自己的秘密,連最親密的人也不能說,她是這樣,想必瀾安也是這樣,所以固然驚訝,她也沒打算去問他為何要這樣介紹自己。
阿潯坐在北染另一側,百無聊賴的聽著兩人講話,聽到他這麼說,嗤笑一聲又翻了一個白眼,將手裡一顆花生剝了丟到嘴裡,心底暗暗罵了句:非但沒禮貌,腦子不好使,還挺矯情!
聽見阿潯剝花生的“嗶啵嗶啵”聲,北染這才想起來,這少年在這裡坐了好一會兒,竟還沒招呼他嚐嚐這新出土的花生。於是從盤子裡抓了一小把之前剝好的花生米,遞給瀾安道:“這些是山下村民前兩日剛送來的新鮮花生,嚐嚐吧。”
瀾安從她手裡拿了一顆,放進嘴裡,仔細嚼了嚼,道:“很甜”。
見他喜歡,北染笑了,抬了抬手意示他全部拿去。瀾安小心翼翼的接過,吃完嘴裡的一顆,又餵了一顆,模樣甚是乖巧。
北染看他認真的吃著花生米,不知為何,竟覺得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想來定是阿潯小時候也如他這般聽話,不像現在大了,就滿地亂跑,上躥下跳了。
過了一會兒,北染見瀾安情緒穩定了許多,也不似剛進門那時如一隻驚弓之鳥,方才開始問起正事。
她指著不遠處大樹下的一片狼藉,問道:“那些紙是你放進信箱裡的?”
瀾安轉頭看了一眼,所見之處,皆是一片雪白,但他卻一點也不驚訝,畢竟那可是他自己的傑作,便點了點頭道:“是。”
原本那些紙張北染是想過要去收拾的,但轉念一想,不知放紙的人還會不會繼續,現在掃了,說不定等會又有。反正阿潯已經下去察看情況了,不如等她把這事解決了,回來之後再掃,省得多費一次功夫。
北染又問:“那你為何要放這些白紙進來,是因為不方便寫字嗎?”
她原本是想說,是不是不會寫字、不能寫字?但看這少年的衣著舉止都透著一股貴氣,必然不會是那種沒錢上不了學堂,所以識不得字的人。況且他接拿物品時,動作也都如行雲流水般自然,說是哪裡有殘疾也是不可取的,所以她將問話改成了“是不是不方便”。
瀾安道:“不是,只是因為,我不知道寫什麼。”
不知道寫什麼,那還求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