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越信手一揮,兩道金光自他手中游出,轉眼便去到兩排石柱旁,喂入兩條石龍口中。那兩條巨型石龍吸了這道金光,彷彿活了過來,開使在石柱上緩緩盤旋,兩隻眼睛如血般發著紅光,儼然一個吃人的猛獸。
它們盤旋至柱頂,然後各自從口中噴出一道金光來,那金光如兩條長蛇般向北染一躍而去,將匍匐在地的北染掀起,兀自纏上她的雙腕,拖著她迅速向後退走。到了石龍所在地,它們又如兩條金色繩索將北染整個吊起,拉至空中後重新叼回巨龍口中。
全身的重力都吊在了兩條手臂上,數見不鮮的,北染身上的眾多傷口又裂開了幾分,血肉被撕拉的痛感讓她的大腦瞬間清醒,她咬緊牙關秀眉緊蹙。
石柱之上,又有兩條鐵鏈飛來,直直鎖上北染兩隻腳踝,再將她死死拉住,固定在兩根石柱之間。
視野變高,北染一低頭便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被丟棄在一旁、斷成兩半的璃透。
從這個角度看去,它就那麼短短小小的兩截,弱不禁風,顯得十分可憐。可就是這麼一把小小的、可憐的劍,在她孤單一人的時候,陪著她過了那麼多年,想到這些,北染的心又是一陣劇痛。
一些烏鴉之前孜孜不倦的圍在北染身邊,此刻北染被拉走,它們也趕緊的飛著追了過去,繼而落在她肩上。彷彿是太過於喜歡她身上的黴運喪氣,至死不渝的要跟著她。
懷越步下臺階,掌中開始運法,強大的靈力在他手中流轉,他的周身因為法場的凝聚,溢位陣陣金光,在晦暗的環境中顯得十分耀眼。
邊上二位上神看到此景,抹著老淚道:“帝君,三思啊……!”
懷越至離北染十數米遠的地方停下,冷冷道:“北染,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可知錯?”
北染一言不發,方才那些烏鴉在她身邊不住的亂叫,吵的她有些心煩,此時懷越走近,他身上的金光嚇退了它們,才終於讓她得了個清淨。
她的嗓子早在璃透毀損的時候就已哭啞,現在再要說話,無端是給自己找罪受。況且懷越總問她知不知錯,若說她追殺蝮猙,無意中令鮫人族蒙難,是她有不對;但若說她想救霽長空的心有何錯,她實在不知。
所以,她綜合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決定直接無視掉他的話,靜靜等著懷越剔去她的神脈。早點動手,早點了事。
看她反應,懷越心下已然明白她的想法,也不再多說,自顧自的微微點了點頭,手中靈光又躥高了幾寸。
景吾被懷越定在無歡臺邊上一個角落,離眾人較遠,但並不影響觀看臺上事況。北染被吊在兩根石柱之間,目光不知聚在何處,面色異常平靜,看不出一點多餘的情緒。不悲不喜,不怨不傷。
眼看懷越就要剔去北染神脈,景吾心裡萬分著急,然他全身都被定住,不能行動,也不能說話,只能在那乾瞪眼。
懷越掌心發力,手中金光向上打出,稍後,在北染的頭頂上方出現了一團金色光暈,隨著暈色漸濃,光團也不斷往下放著耀眼金光。
金色光柱從天上驟然降下,落至北染身上,將她整個包裹。柔亮的金色看上去十分溫暖,但被那光照到身上,卻像是掉進了修羅地獄。
神脈乃是每個修行的仙升至上神之後,仙身裡會生出的一種經脈,它非是一根,而是像張大網,遍佈全身各處,與痛覺神經長在一起,每動它一下,便似錐心蝕骨。
若是要除去誰的神身,便要將他身體裡的神脈剔除乾淨,否則就算只剩下一絲一縷,過些時日,神脈還會重新長出來。而神脈因和痛覺神經挨的太過緊密,要剝離出來十分不易,需用極淨極強的赤炎真氣注入受刑人體內,在她身上各處遊走,刮開二者之間的連繫,然後再一點一點的拔出來。
北染被那些金光照著,全身血肉像被丟在了油鍋裡炸,又熱又疼。她的額頭上冒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珠,汗珠又凝成水滴,大顆大顆的往下掉落,一批落下,又浮上一層新的。她極力忍著身上劇痛,雙拳緊握,指甲都扣進了肉裡,也未能轉移半點身上的痛苦。
若不是手腳都被繩索束縛住,動彈不得,有那麼一瞬間,北染真的很想咬舌自盡。
猶如迅猛的烈火灼燒之後,緊接著,她的身體裡又彷彿生出了無數把鈍刀,在爭相割著她的經脈,但又久割不斷,那些刀便就割一下再使勁拽一下,直至將附著在骨頭上的那點細絲般的神脈撕扯下來。
本已哭得精疲力竭、無淚可流的雙眼,此刻被這種生不如死的痛苦一激,又源源不斷向外冒著眼淚,兩行如瀑的淚水自北染眼裡流出,沖刷著她臉上的血跡,她整張臉因此變得紅一塊,白一塊。
真氣每剔過一處,那裡便爆開一個血口,有血霧從傷口裡噴出,發著一種極其妖魅的紅。北染終是忍不住,在幾乎就要自我了斷的時候,灌頂的痛苦迫使她撬開了自己緊閉的嘴,用早已哭啞的嗓子嘶吼了出來:
“啊啊啊啊啊啊……!!!”
她全身經脈接連被爆開,周身被剔掉神脈時噴出的血霧包裹,浮在她的錦衣上,整個人看起來似被丟在血缸裡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