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見了眼前霽長空此刻憤怒的模樣,有點驚恐,但也只是一瞬,轉而又換上了他那任誰看了都想痛揍一番的假面笑臉。
霽長空握著手中黑劍,手背上青筋暴起,但仍壓著性子,道:“很好玩是嗎?”
黑曜笑道:“可不是嗎,真是太好玩了。”
霽長空不再說話,提著厭世,手腕一轉,眨眼間就去到了黑曜身邊,速度較之前快了十倍不止,與他比肩而立。
黑曜一直盯著霽長空,只那麼片刻的恍惚,眼前之人就消失無影,待他回過神來,那把透著寒氣的黑劍已然抵在了他的脖頸處,與他白如脂玉的面板形成鮮明對比。
“所以你是死了也不安分,想再去地府的焚屍爐裡滾上兩圈,是麼?掃藏書樓的小雜役?”
黑曜聞聲色變,“你……你怎麼知道?”
霽長空道:“這很難?我說過,你家將軍那顆珠子是我給他的。”
藏匿黑金頭盔的那間密室之外,便是一間書房,架上書籍多半跟神界有關,而頗為流傳的《晴雅頌》的半本殘卷也在他這裡被找到。故而並不難猜,此人若是曾在神界當差,必是做過與打掃藏書有關的事務,才有可能將這些書偷盜出來。
像黑曜兄弟二人這樣依仗外人之力上得天界的屈指可數,而也就是他們這樣的一群人,在推崇自我修行的天界自然是被人瞧不上眼,便有一些年歲已久的老神仙使喚地位地下的他們去灑掃藏書室再正常不過了。
厭世凜冽的劍氣劃破了黑曜的面板。至此,黑曜終於緊張起來,白得看不出血色的臉上盡顯惶恐,說話也打著哆嗦:“你,你是……”
霽長空冷道:“是什麼?我的人也敢隨意就動,是做鬼太久沒人管,認為沒人碾得碎你的頭骨了是嗎?”
黑曜聞聲,更是驚得一怔。
鬼者,乃人死後未入輪迴投生的遊魂所化,為虛體。修煉晉升後,道行高者,可再變化出實體。但無論何種鬼,頭骨皆是弱點,若碾卻一鬼頭顱成粉,則該鬼就此煙消雲散,再無留世機會。
黑曜喉間滑了一下,眼神一直瞄向霽長空手中黑劍,恭維道:“流川君恕罪,我再也不敢了……”
霽長空倒是真的放下了劍,但另一手又立刻扼上了他的脖子,語氣逼人:“不敢?我看你很敢啊?現在才知道認錯,已經晚了!”
說罷,他一手掐著黑曜的脖子,將他狠狠撞向後方石牆。瞬息之間,便撞了十下有餘。
正在一旁打鬥的景吾與白鈺二人也被這邊的巨大動靜吸引了注意力,紛紛停手,回頭一看,便就見黑曜被霽長空死死掐住脖子,像個玩具一般被無休止的往牆上撞,似乎不將他撞成碎片就不會罷休。而被撞擊的那面石牆,顫巍巍的裂開了幾道大痕,再撞幾下,恐就要崩塌。
白鈺見自家弟弟被打成如此慘狀,勃然大怒,避開這邊一直糾纏著他的景吾,飄然去到了霽長空那處,趁其不備從後面一刀砍下。霽長空卻是早有察覺來人,在刀光將要壓下的那刻,丟開手裡的黑曜,一閃身退至後方數米遠。
霽長空橫眉冷對眼前人,手中厭世吐著懾人的寒光,他將劍指向對面一紅一白的兩人,哼笑一聲,道:“正好,兩個一起吧。既然你們跟著自家將軍學不好,那我今日便替他清理門戶。”
白鈺扶著好不容易站穩的黑曜,什麼也沒說,默默重拿了那把窄背長刀在手,打算與霽長空殊死一搏。
但早已被黑曜激怒的霽長空絲毫也沒有再跟他們小打小鬧一下的心情,揮起厭世,直接一記絕殺,便要將二人轟成嚙粉。
景吾見狀,又習慣性的向後退出了一段距離。
白鈺擲出手中長刀,結印施法,試圖在危險靠近之前將霽長空的劍光攔下。但他根本想得太過簡單。
矯若驚龍的強悍藍光以迅雷之勢轟向兩人,所到之處,萬物俱焚,無一例外。他那把白骨制的長刀也如同地上數塊碎石一般,在碰到藍光的那瞬,頃刻崩盤,化為了萬千塵灰中的一撮。
而奔著毀滅二人而去的劍光,不弱反盛,徑直躥到他們身前,張著巨口,要將二人吞噬。
一髮千鈞之際,一個黑影從腳下地面游出,逐漸立體成一個人身,去到黑曜兩兄弟身邊,大喊道:
“上神,手下留人!!!”
眼角餘光掃到旁人,霽長空迅速止戈,剎那間,劍光陡轉,已去到白鈺鼻尖的盛大藍光突然轉了個筆直的彎,直直衝向了頂上天花。非同凡響的上神之力破開了無數岩層,將厚實的洞頂打得穿了心。
外面天光大亮,金黃的陽光從那個洞口直射進來,照在地上,匯成一個滾圓的白色光團。隔著這道光,霽長空看著來人,不明所以。
這人著一套晶黑的黑蟒刺繡長袍,約莫巴掌寬的一條束腰架在腰間,腳踩黑靴,頭戴高帽,儼然一身高官扮相。
他上前半步,對著霽長空畢恭畢敬行了一禮,道:“多謝流川君手下留情。”
突發狀況,景吾也走了上前,看清來人,才唇角一勾,笑道:“我當是誰來了,原來是鬼君閣下,近來可好?”
突見景吾,鬼君眼睛睜大,驚慌著行禮,道:“啊,殿……”景吾目光一掃,直勾勾看著他,鬼君意會過來,遂改口道:“景吾上神也在這。”
景吾頷首一笑,與霽長空兩人同時回了一禮:“鬼君不必多禮。”
霽長空看了鬼君身後那兩人一眼,收起半分怒意,又問道:“但鬼君為何要袒護他們?”
鬼君也回頭看了看那正縮在一團的兄弟二人,沒有答疑,卻先賠禮:“他們二人不知天高地厚,作惡多端,竟然妄圖靠吸食北染上神的魂魄來助長修為,我先在此替他們給流川君賠個不是。”
他作揖的手沒有放下,腰彎得更低了些。
霽長空沒有答話。景吾卻道:“賠不是?你身為鬼君,世間有鬼遊蕩,非但不收歸地府,還放任他們為非作歹,我是否應該察你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