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夥“江湖盜賊”和團練鄉勇還沒有走遠,他們這麼喊未免膽子太大,萬一對方惱羞成怒,那可就是大麻煩了。
不過每個人喊的聲音都越來越大,因為他們已經認出來的人是誰了
他們認出,宿州這邊的人卻沒有認出來,他們只覺得對方騎馬居然和步兵列隊一樣的整齊,兵器衣服什麼的也齊整,這樣的人馬在鳳陽府裡也就是守備太監手下那些人。
“沒卵子的就是靠不住”
“這雜碎要把這些人都吞了”
大夥都知道鳳陽中都周圍有幾個巨大的皇莊,皇莊周圍又有太監們侵吞的大量田地,這些田產都需要勞力耕種,沒想到鳳陽守備太監這麼不講信用,居然把手伸到這邊來了。
此刻心慌意亂,也看不清對方那些列隊騎馬持矛的騎術其實並不精良,射箭的不過十幾騎,這十幾騎才是靈活,縱橫來去,不住的張弓搭箭。
叫罵哭喊,這些宿州本地的來人也是騎馬的,見勢不好,也顧不得收攏同伴的屍體,急忙逃走。
如惠本來臉上神色灰敗,聽到外面的動靜先是吃驚,隨即大喜,指著一旁還不知道發生什麼的鐘功輝哈哈大笑,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流民們很麻木,不管是先前圍著他們的盜賊和團練,還是突然趕來的這夥人,對他們來說沒什麼兩樣。
騎馬持矛的青壯們分為兩隊,每隊都是百人,這兩隊將這些流民夾在其中,然後停住不動,又有幾十騎簇擁著幾個年輕人來到,有人在馬上大喊道:“曹總管在那裡?”
“在這邊”如惠大聲吆喝著回答,身邊幾名護衛也都是喜動顏色,幾個人推開面前攔路的流民向著那邊迎去。
如慧幾個人從人群中脫身的時候,有幾名流民青壯看向鍾功輝,好像等他拿個主意,不過鍾功輝臉色木然,在那裡什麼表示都沒有。
“陳晃留在何家莊那邊坐鎮,我帶著親兵隊會騎馬的和馬隊先趕過來,石頭領著第二團在後面。”趙進笑著說道,吉香、劉勇、王兆靖和董冰峰都在他左右,每個人臉色都被凍得通紅。
從來鎮定的如惠此時也激動萬分,張嘴幾次都沒說出話來,到最後慚愧的說道:“東主,屬下辦事不力。”
“這和你沒關係,是咱們把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以為花銀子就能做成。”趙進安慰了句,如惠恢復的也是快,不敢耽誤,急忙把鍾功輝方才的表現敘述一遍。
不用趙進吩咐,已經有家丁過去把鍾功輝帶了過來,看著趙字營家丁手裡鋒銳的長矛,人人列隊的精悍氣勢,鍾功輝身邊的那些人就算不願也不敢有什麼異動了。
趙進和夥伴們聽了如惠剛才的敘述,對這鐘某人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那鍾功輝滿臉的苦悶猶豫,遲疑了幾次都沒說出話來,到最後直接跪在了地上,磕了三個頭之後才誠懇說道:“進爺,鳳陽百姓苦難,大家只想找條活路,現在留下也能活了,求進爺開恩,放過大夥好不好,少死一個就是積德,少死一個就是恩德,進爺開恩啊”
鍾功輝說得悽切無比,說到最後,他邊磕頭邊懇求,沒幾下額頭就是見血,血淚混合在一起,當真是慘烈,他這邊磕頭,在人群中和鍾功輝親近的不少人也都跟著跪下磕頭。
“進爺,鬧災的時候流民足有幾十萬,可現在只有幾萬了,進爺,不能再死人了”鍾功輝泣不成聲,一直在說流民的悽慘。
站在趙進身邊的幾個人,如惠臉色難看,董冰峰和王兆靖都是動容,吉香和劉勇則是面無表情,劉勇更是不住的比著手勢,調動自己能動的人靠近那些磕頭的。
“老鍾,你倒是個好人。”趙進笑著說了一句,下面鍾功輝磕頭的動作一停,隨即又是繼續,因為不管怎麼聽這笑聲都是冷笑。
趙進神色變得淡然,平靜的開口說道:“這件事從一開始就不是什麼恩德,是我要這些人有用,順帶著給他們一條活路,而不是因為憐憫慈悲,才費了這麼大的力氣援救,你識相些,聚攏去徐州的人越多,你救活的人就越多,你若是賣弄你那可笑無用的善心,鳳陽死人會更多。”